Hey~ 

我們又見面啦~

你還好嗎？

2017.08.15

南方總是潮濕的，尤其是這樣一場雨之后。夏天，雨水浸人心脾，冬天，卻把人從頭涼到腳。

地鐵里，到處一灘灘水漬，車廂里才五個人，臉上蒙著灰，只有手機的光亮把人的表情照得清楚，目光呆滯。

念念恨這樣的天，她站著，目不轉(zhuǎn)睛盯著電視廣告，才看到一點這世界的生機。

“你說，如果我們坐到終點再坐回來，怎么樣？”

一絲熱氣鉆到脖子底。

念念想罵這人瘋子，剛轉(zhuǎn)頭，心里就迸出一重又一重?zé)熁?，絢爛這陰霾的天。

他，居然，竟然主動搭訕！

明明心里一萬頭小鹿奔涌而過，她卻佯裝冷淡：“我不認(rèn)識你?！?/p>

“我也不認(rèn)識你。只是覺得…每天遇到這樣一個美女，”男生略帶羞澀：“不來認(rèn)識一下會后悔的?！?/p>

這可是她兩周以來，日思夜盼的場景。要趁機給男生機會才行，太矜持會讓人望而卻步的。

“那，就先了解了解吧?！彼甙褐^，卻又刻意降低一點。

「列車運行前方是M站，下車的乘客請?zhí)崆白龊脺?zhǔn)備」

“你到站了。”他居然記得自己的站點。

念念更嘚瑟了，不過表面還很鎮(zhèn)定。她點頭示意，頭也不回地下車。

車門關(guān)上一霎那，她恨不得撲到車門上，忘記留聯(lián)系方式了?。?/p>

走出車站，天陰沉沉的撲下來，藍(lán)色的天空泛著白，似乎要把她拉到更遠(yuǎn)出去，地面的融雪揚起冷的光，涼颼颼的，灌進(jìn)衣襟，吹散了剛才那股熱氣。

第二天，清晨。

踩著點上了地鐵，念念祈求著不要錯過男生。走過一節(jié)車廂，看到挺拔的身姿，熟悉的面孔，心里才安穩(wěn)。

男生走過來，四目相對，相視一笑。念念坐著，他站在她前面，抓著頭頂?shù)姆鍪?，像護衛(wèi)一樣。

玻璃窗外黑漆漆，像個巨大的黑洞。念念的小臉灰白灰白，張開蘇芳色的唇，問道：“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p>

他低頭，淺笑，回答：“陸宸風(fēng)。”

“我叫吳念念?！?/p>

又補充一句：“念念有詞的念念?！?/p>

陸辰風(fēng)果然笑了，問聯(lián)系方式，又問了念念的學(xué)校和專業(yè)。

到站時候，陸辰風(fēng)目送念念下車，那眼神，把她包裹得暖氣四溢。

天空還是慘白的藍(lán)，地面是硬邦邦的冷，樹木也是光禿禿的，兩邊的房子都寂靜著，只有念念的心，住著一群嘰嘰喳喳的喜鵲。

冬天有最刺骨的寒風(fēng)，吹得人臉皮發(fā)緊。奇怪的是，一到這季節(jié)就干燥的臉，今年卻濕潤潤的。

洗完澡，念念拍拍乳液，不再擦霜。她偷瞄手機，時不時彈出未讀消息。不能太快回復(fù)，也不能不回復(fù)，心里如同有青蟲在啃食，數(shù)著二十秒之后立即打開手機。

「明天周末，想約你吃晚餐」

「看來是我唐突了？」

「睡了嗎？」

念念趕緊回復(fù)：

「剛剛在洗澡」

「可以啊，去平如路吧？」

生怕再回復(fù)晚一點，就斷了對方的念想。

陸辰風(fēng)提議去冷門的沙江塘：「那里的人少，安靜，適合聊天」

看來，他想要充足的二人空間，正中她下懷。

「好啊，我沒去過，試一試也好?！?/p>

隔天，冷冷清清的街道，還是舊時的青石板路，有些磕腳。三三兩兩幾個人。

走進(jìn)咖啡店，念念倒吸一口涼氣。木制的裝修，受潮嚴(yán)重，墻壁上還殘留著水漬，巴掌大一塊像粘稠的鼻涕蟲。二人找個有空調(diào)的角落坐下，空調(diào)似乎年久失修，滋滋作響。

拿著菜單，念念點了幾個特色小吃，陸辰風(fēng)不要飲品，她便單獨點一杯美式。服務(wù)員臨走時，瞟了一眼兩人。

什么素質(zhì)啊！念念心想，我要和帥哥約會，不能被這種人影響心情。

二人對面坐著，聊起天來。

“你是H大的？”念念有些吃驚，“這趟地鐵不到H大呀?！?/p>

陸辰風(fēng)不好意思地低頭，解釋：“上個月偶然一次坐錯，碰到了你，所以就想著這樣坐到K站，再轉(zhuǎn)個車?！?/p>

念念忍不住又盯著他看。

黑色的羽絨大衣，里面套著淺藍(lán)色毛衣。說起來，他似乎總穿著這件大衣，雖然好看，到底有些臟了。這種事不適合問，她只好把到喉嚨眼的話又吞回肚子里。

這里真冷，玻璃窗冰涼冰涼，手觸到的時候，她不禁打了個啰嗦。

陸辰風(fēng)吃得很少，她也不好意思放開吃。兩個人吃了飯，便往回走。

走在路上，陸辰風(fēng)替念念拉緊棉襖的拉鏈，睫毛上的水珠在陽光下?lián)溟W撲閃，眼睛透著烏黑的光，她心里撲通撲通跳。

送到車站，已經(jīng)是日落時分，陽光迷離起來，氣溫驟降，她去拉他的手，凍得即刻縮了回來。

男人的手，原來也有這么冷的！

看對方局促的樣子，她便又挽著他的手臂，等著車子緩緩駛來。

隔一周，周五，陸辰風(fēng)又約她出來，像平常情侶一般。

「我們?nèi)タ措娪鞍?？?/p>

「好」

電影院不在市中心，避開高峰期，也就十來個人坐在中間幾排。陸辰風(fēng)選了靠后的座位，遠(yuǎn)離人群。

他又穿著那件羽絨服。

念念靠在他身上，一股潮濕的氣味讓她皺起眉頭，直起身她忍不住問：“這衣服…”

“嗯？”

大屏幕的光照得他臉色發(fā)白，皮膚飽滿，像泡過水一樣。

“沒什么。”她心里有一絲奇怪的感覺，終究什么也沒說。

每個人都有怪癖，就像念念不喜歡吃番茄而把果肉吐掉只吃皮。男人喜歡安靜，喜歡穿這件衣服，也不是什么大事。

想到這里，她對他微微一笑，繼續(xù)倚靠在他的肩膀。

電影的情節(jié)真老套，男主再一次打敗邪惡拯救世界，平凡的生活中哪有那么多英雄主義，大家都自顧不暇。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男主拯救世界是不是要升天啊。”

陸辰風(fēng)沒有回應(yīng)念念的玩笑，提議：“明天，我們坐地鐵到終點站，再坐回來，怎么樣？”

她心里一緊，有些莫名的惆悵。面對陸辰風(fēng)，念念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地鐵的終點站是西破湖，說是湖也并不大，更不是什么風(fēng)景名勝，圍擋也沒有。

站在湖旁邊，念念思慮重重。

 她好像來過這里，帶著絕望的心情。

“辰風(fēng)，我們回去吧？”心里有點慌，她拉著他往回走。

“怎么呢？好像不開心?！泵髅魇顷P(guān)切的話，說出來卻冷冰冰的。

“我…心里很不舒服，想吐?！蹦钅钗咐镌诜瓭L，一輪又一輪，惡心的味道往外涌。

陸辰風(fēng)就那么站著，定定地看著自己，冷冷的眼，一動不動。

念念發(fā)現(xiàn)他的臉上滲出汗珠。她心里一驚，這么冷的天，怎么會出汗？

羽絨服里的水一小股一小股往外冒，聽到“噗噗噗”的聲音，嚇得她拔腿想跑。

地面仿佛伸出一雙手，把她的雙腳死死抓住。

她只能眼睜睜看著陸辰風(fēng)的眼睛、鼻子、耳朵，混濁的水不斷地朝外面冒。

她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身體也沒有知覺。

“念念，為了救你，我也死了?！标懗斤L(fēng)用力地鉗住她，往湖里面拖。

她面對湖岸，雜草蒼黃，一排樹干伸出無數(shù)枯手把她往湖里推。時間如脫皮的墻壁，一層一層往外剝離，她模糊聽到一些聲音：

“念念，快回來！”

“你別這樣…”

“我沒辦法，我是怕耽誤你！”

“念念…”

這聲音，怎么這么熟悉？自己為什么要自殺？

她頭痛欲裂，鏡頭搖晃著，拼揍不出一個完整的畫面。

腳背被水沒過，透骨的冰涼，仿佛有尖銳的冰刀一層層剝掉她的皮。

她想掙脫陸辰風(fēng)，卻使不上力。

 “念念，不要再留戀這里了?！标懗斤L(fēng)抱得更緊。

 膝蓋被凍得鉆心的疼，好像有電鋸在肢解她的身體。大腿、后腰、胸脯…她聽到水在身體里流動的聲音。

脖子浸到湖面，她瞪大眼睛，張開嘴巴也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視線平及湖水，破碎的記憶一楨楨推過來。

“你說，如果我們坐到終點再坐回來，怎么樣？”

這是第一次在地鐵見面。

“我知道一個咖啡店，那里的人少，安靜，適合聊天”

這是他們第一次約會。

 “畢業(yè)之后我想去奧地利，我們一起好嗎？”

這是他第一次提出未來的設(shè)想。

“念念，我收到錄取通知書了，就等你了。”

她沒有收到通知書，央求他不要去。

“念念，這是我的夢想?！?/p>

他提出分手，她威脅他來西破湖。兩個人一同沉下去，沉下去…而她卻抓著美好的回憶不肯放手，意識回到湖面，回到那個相遇的冬天，循環(huán)往復(fù)，永恒不變。

 她想說什么，眼前只剩一抹猩紅色的陽光，一閃而過。

“如你所愿，我們永遠(yuǎn)在一起了…”陸辰風(fēng)露出滿足的笑容。

湖面鋪著半邊殘陽，血紅血紅，美極了。

故事還有很多  

我想下次再與大家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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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樹街舊作：

野栆，八五后生人。喜歡旅行、寫作，曾多寫學(xué)術(shù)文章，發(fā)表于《新課程》、《校園英語》等期刊?，F(xiàn)專攻短篇小說，愿與君同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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