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dǎo)讀

       “二月二，龍?zhí)ь^；三月三，生軒轅?！?/span>

       2019年4月7日，即是己亥三月初三，又到了這個漢族及多個少數(shù)民族的傳統(tǒng)節(jié)日。 “三月三”古稱上巳節(jié)。相傳這一天是黃帝的誕辰，魏晉以后，上巳節(jié)遂改為三月三，后代沿襲，遂成漢族水邊飲宴、郊外游春的節(jié)日。

上為裴高才在宰相村祭祖

       三月三，又是“中華宰相村“”（山西裴柏村）裴晉公廟會的日子。每年廟會期間，海內(nèi)外裴氏宗親身著古裝，紛紛組團(tuán)前往，旌旗招展，鼓樂齊鳴，盛況空前，筆者就曾親歷了這場蔚為壯觀的場面。

裴高才在晉公祠訪古

       農(nóng)歷三月初三，本是唐朝宰相、四朝元老裴度（史稱“裴晉公）的誕辰日，自古以來，裴氏后裔從全國各地，甚至海外回到山西聞喜裴柏村舉行公祭，參加廟會，千年來形成了“中華宰相村”的一種民俗。

裴高才（右）向聞喜縣長黃亞平贈“九鳳朝陽，文明之光”

        “家是棲居之地，更是社會和諧的重要基因。好的家風(fēng)是對后世最好的饋贈?！?/span>近年來，山西省聞喜縣因勢利導(dǎo)，陸續(xù)在廟會期間舉辦“裴氏家風(fēng)家教研討會”。筆者結(jié)合編纂《裴氏家乘》、《孝義感動中國》與《無陂不成鎮(zhèn)》等書，會同安徽作家裴春傳、美國美中國際交流中心主席裴習(xí)梅等海內(nèi)外方家與宗親數(shù)百人齊聚宰相村，共同研討“耕讀傳家”這一以“中華宰相村”為代表的傳承千載的中華傳統(tǒng)家風(fēng)的新時代價值。

裴高才（中）在論壇現(xiàn)場演講，右一為裴春傳

       關(guān)于“宰相村”走出了59位宰相、59位大將軍與55位尚書的千古傳奇，不僅有600多人被歷代史家寫入國家正史，即使到了當(dāng)代的新中國，也曾引起最高領(lǐng)袖毛澤東、胡耀邦等人的關(guān)注。

成都“三絕碑”一角

        那是1958年3月，在成都召開中共中央政治局?jǐn)U大會議期間，與會者一起游覽武候祠和杜典草堂，當(dāng)毛澤東看到唐代著名宰相裴度撰《蜀諸武候祠堂記》碑文時，連問隨行的中共山西省委第一書記陶魯笳：“你知道中國歷史上哪個縣出宰相最多？”

舊拓-蜀丞相諸葛亮武侯祠堂碑銘并序

　　陶魯笳正在沉思，毛澤東又問：“你在山西當(dāng)‘父母官’，可知道裴度是誰？”沒等陶魯笳回答，毛澤東微笑著告訴他：“中國出宰相最多的就是你治下的聞喜縣。裴度是唐朝的宰相，也是聞喜人。”

鳳凰原上俯瞰裴柏村

        吾生也晚，年幼時曾聽祖父春祥府君講述過山西“宰相村”的傳奇，以及湖北黃陂五世祖裴宗范公于明代高中榜眼的掌故。成人后，筆者發(fā)現(xiàn)了曾祖父仕鳳諸公發(fā)起創(chuàng)修的明清與民初“永度堂”《裴氏宗譜》，始見《宗范公傳》的文字記載，我遂將其收入《無陂不成鎮(zhèn)》人物卷之中。

上圖為黃陂姚集民國九年版《家乘全書》

  “家國情懷、世代傳承?！弊鳛橐粋€文化人在廟會期間，足踏始祖的故地敬讀古碑，是一件十分愜意的事。當(dāng)我們走進(jìn)宰相村，在村東官道兩側(cè)豎立著 “唐晉公裴度故里”碑和南宋宰相“宋豐公趙鼎故里——昭示著這塊熱土是孕育宰相與將軍等歷代人才的搖籃。

裴高才在裴柏村牌坊前

雖然歷經(jīng)滄桑，已經(jīng)看不到古代的建筑物了，但是歷盡劫難而留存下來的歷代碑刻，卻歷歷在目。這些碑刻主要有：北周裴鴻碑、隋裴鏡民碑、唐裴光庭碑、金刻裴氏家譜碑、清刻裴氏家譜碑、清刻平淮西碑等。我們從中感受了裴姓歷史的厚重和輝煌。難怪唐代大文豪柳宗元曾言：

“惟裴氏之卿，世服大僚，觀唐宰相世系表，獨(dú)先裴氏列史。”

深度閱讀——

從湖廣榜眼郎到河?xùn)|“宰相村”

——“宰相村”廟會讀碑記

裴高才

由于政治因素的沖擊，陂邑宗祠與先祖墓塋，只有圖文傳世，而祠、墓在文化大革命中夷為耕地，按碑刻錄入宗譜的墓碑也蕩然無存。

河?xùn)|《裴氏世譜》書影

好在《裴氏家乘》的《源流考》，點(diǎn)明了裴氏的始祖地在河?xùn)|聞喜縣裴柏村（即“宰相村”）、以裴陵為始祖的史實(shí)。接下來，我研讀了裴率度、裴宗賜、裴正文祖孫接力編印的河?xùn)|《裴氏世譜》（十二卷，嘉慶十年即1805年版，山西古籍出版社1994年校注本），方知早在漢代時，裴陵世系第十五世裴曄，仰觀星云，俯察地理，方合族始遷“九鳳朝陽”之裴柏村定居，從此這里便成為天下裴氏的祖莊。

裴曄之嫡孫潛、徽、輯、綰四兄弟，始將裴氏家族分為中、西、東“三眷”。后來又有“洗馬川裴”與“南來吳裴”，故稱“三支五房”。還有“河?xùn)|八裴一十二族”之說。

我們一支裴氏系于明洪武初年從山西遷往江西，又在“江西填湖廣”的移民潮中，復(fù)遷入楚陂。據(jù)統(tǒng)計(jì)，河?xùn)|裴氏后裔現(xiàn)今分布在港、澳、臺及海外者達(dá)五千多人。

北京圖書館藏中國歷代石刻拓本匯編之裴岑紀(jì)功碑 －隸書翻刻（清代）

    裴柏村也是孕育名卿巨公的搖籃：歷史上曾走出了宰相與大將軍各59人，尚書55位，官方正史立傳與載列者600余人。其中，在唐朝289年間，裴氏就有66人出將入相，平均每8年就出一個宰相和將軍。難怪唐代文星柳宗元嘆為觀止:

       “惟裴氏之卿，世服大僚，觀唐宰相世系表，獨(dú)先裴氏列史?！?/strong>

     改革開放期間，時任中共中央總書記的胡耀邦在一次全國人才工作會議上指出：

    “研究人才不得不研究南方的林家，北方的裴家（裴柏村）?！?/strong>

    這些年，我披閱了《全唐書》（中華書局1982年據(jù)原刊本編印）及譜牒、碑刻等典籍，還編纂了一套《裴氏家乘》（中國文聯(lián)出版社，2008年版），并對裴氏文化的當(dāng)代價值作出一些探究。丁酉陽春三月，我首次足踏先祖故地裴柏村尋根、謁祖、訪古，留下了永遠(yuǎn)的定格。

唐代段文昌書《平淮西碑》

中國文化是一種“禮樂文化”。古碑是樹之于宮廟與墓園等露天地標(biāo)，是古代一種禮法與當(dāng)事者地位的象征。也飽含今天所說的“公共藝術(shù)”之意。裴柏村的一批千年古碑，即是千百年來裴氏公卿的一座座豐碑。如今，這些碑刻以其年代久遠(yuǎn),文彩雋美、書法道勁、雕刻細(xì)膩，具有頗高的文史與藝術(shù)價值。

    我穿過“裴柏村”牌坊，遠(yuǎn)遠(yuǎn)眺望到位于村東頭的最高建筑——裴晉公祠。此祠原為裴氏宗祠，始建于唐貞觀三年（629年）。“晉國公”者，系唐代出將入相的四朝（憲宗、穆宗、敬宗、文宗）重臣裴度的爵封號。晉公祠內(nèi)原有前殿、后殿、廊房、碑廊、狀元坊及世系碑等建筑，規(guī)模宏偉，甚為壯觀，可惜迭遭兵燹，屢毀屢修。現(xiàn)僅存數(shù)處遺跡，以及數(shù)十通珍貴碑刻。

武漢地區(qū)裴氏宗親與新中國開國少將裴周玉相聚

    在觀瞻《裴鴻碑》之余，我不禁想起了在中國國家圖書館看到的一通歷史最久遠(yuǎn)的裴氏碑帖——《裴岑紀(jì)功碑》。此碑的全稱為《漢敦煌太守裴岑紀(jì)功碑》，東漢順帝永和二年（137）立于新疆巴里坤城西之石人子，悠悠1880年了。漢代碑的形制較為簡單，碑首與碑身連為一體，下有碑座。碑首有尖首、圓首、方首。尖首如古代的玉圭，《裴岑碑》就是如此，通高142厘米，寬59.4厘米。

   民間傳說，此碑上尖下大，像孤筍挺立，望之如石人，故名“石人子”。清代著名金石學(xué)家牛運(yùn)震在《裴岑紀(jì)功碑跋》中，披露了此碑全文。文曰：“惟漢永和二年八月，敦煌太守云中裴岑，將郡卒五千人，誅呼衍王壽，斬馘部眾，克敵全師除西域之疢，蠲四郡之害，邊竟乂安，振威到此，立德祠以表萬世。”（《裴氏世譜》卷十《碑志》第415、416頁）文中的“馘”有人誤為“滅”；其實(shí)這個冷僻字有著特定的含義，意即戰(zhàn)爭中割取敵人的左耳以計(jì)功。

黃陂裴氏宗譜封面展開

檔案史料顯示，從《裴岑紀(jì)功碑》到清咸豐七年（1857年）的《清譜序碑》，裴氏古碑前后時間跨度長達(dá)1720年，幾乎是中華精品書刻博物館。這些古碑的碑身、碑文與書法三位一體，是歷代雕刻、文史、書法藝術(shù)的綜合體現(xiàn)，具有豐富的史料價值與極高的藝術(shù)價值，對研究歷史文化藝術(shù)提供了珍貴的實(shí)物資料。

觀賞了漢代碑刻，我的目光鎖定到唐碑的杰作——君臣共建的《裴光庭碑》。唐代是我國文學(xué)藝術(shù)最繁榮的時代，碑版石刻亦然。從魏晉南北朝以來，漢隸逐漸演變成楷書，故唐碑書法以楷書為主。我從張九齡撰文、唐玄宗李隆基書丹的“大唐故光祿大夫行侍中兼禮部尚書裴光庭碑”上得到了印證。此碑刻于唐開元二十四年（736年），屈指一算，迄今已有1281年了。

    “禮樂之道”是中國古代社會的中心,唐碑的形制與尺寸的設(shè)計(jì),無不受到古代政治倫理制度的制約。換句話說,唐碑的大小和式樣,大都是根據(jù)官品等級的不同而制作的。那時碑碣的形制，由碑首、碑身、碑座三部分組成。

裴柏村現(xiàn)存之裴光庭墓志圖片

    一座唐碑,本身已成為一件雄偉的石雕藝術(shù)品。創(chuàng)下“貞觀之治”的唐太宗李世民也是一位書法家。他倡行王羲之的行草，并用草書寫碑，開了一代風(fēng)氣；創(chuàng)下“開元盛世”的唐玄宗李隆基，亦工隸書、行書，頗有文名。唐竇臮《述書賦》云：“開元應(yīng)乾，神武聰明，風(fēng)骨巨麗，碑版崢嶸，思如泉而吐風(fēng)，筆為海而吞鯨?！?/span>

   本來，李隆基倡行隸書寫碑，如他的隸書《石臺孝經(jīng)》拓本，當(dāng)年作為“孝治天下”的讀本幾乎家喻戶曉。而此次為《裴光庭碑》書丹，他則是用行楷。其書法豐厚腴美，運(yùn)筆精到，輕入重?cái)?，筆實(shí)墨沉，神氣完足，遒勁而舒展，給人以淳厚之感。將此帖與太宗《溫泉銘》、《晉祠銘》對比，足見其相承關(guān)系。難怪著名書法家黃庭堅(jiān)（山谷）稱：“玄宗書斑斑猶有祖父之風(fēng)?！?/span>

（原載《武漢文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