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實相應(yīng) 清晨緩步山林之間,駐聽啾啾鳥鳴不失為一大樂事,但除非你有足夠耐心且目光敏銳,否則大多數(shù)鳴禽對你只是背景音樂而已。在野外撞見占枝高啼的杜鵑鳥就非常不易,盡管它身形肥大,但頗善掩藏且毛色晦暗,在人前一掠而過根本無從辨識。民間似乎更習(xí)慣叫它布谷鳥,但實際上兩者稍有區(qū)別,分類學(xué)上布谷鳥應(yīng)該叫大杜鵑,和普通杜鵑稍有區(qū)別,兩者胸前都帶有橫紋黑斑,普通杜鵑條紋相對較粗。 由于分布廣泛,各地對于杜鵑的稱呼少說也有三十余種,一個字的諸如鴩(dié)、鵊(jiá),兩個字帶鳥旁的有鴶鵴(jiá jú)、鷶鳺(mǎi guī)、鷤鴂(tí jué)等,多是僅停留在字典中的生僻字。即便是同一叫法也有不同寫法,以訛傳訛都得以保留,有些叫法頗為生動,有些則頗為費解。比如說謝豹這一別名,傳說是有一謝姓女子對來家做客的某帥哥芳心暗許,結(jié)果帥哥突然聽到樹上杜鵑啼叫,心神不寧,匆匆告辭,女子恨死了攪局的杜鵑,覺得其聲音凄如豹鳴,從此杜鵑落下了個謝豹的雅號。 胸前的虎紋是大多數(shù)杜鵑區(qū)別于斑鳩和鴿子的重要特征。 可憐之身 關(guān)于杜鵑的種種典故,最為著名的莫過于子規(guī)啼血這一段令人心碎的傳說了:相傳古蜀國君望帝器重宰相鱉靈,晚年禪位于他,自己隱居西山,不想鱉靈登位后倒行逆施,惹得天怒人怨。望帝十分后悔,但面對大權(quán)在手的鱉靈又無可奈何,郁郁寡歡終至于含恨而亡,死后化為杜鵑飛入國都,聲聲叫著“民貴、民貴”。而《蜀本草紀》等書上的說法卻與之大相徑庭:望帝與鱉靈之妻私通,后來事情敗露,只能倉皇遜位逃亡。事實真相到底如何,或許永遠不得而知,總之傷心欲絕的杜鵑從此嘴里一直念叨著“不如歸去”(形勢不妙,趕緊開溜)。 更為凄慘的是,落難的望帝內(nèi)心愁悶,常年咯血,化為杜鵑之后依然沉疴不愈,一邊悲啼一邊嘔血不止。那么血都吐到哪里去了呢?當然是染紅了草木——初夏時節(jié)江河兩岸叢生的片片丹霞開得煞是熾烈,人們便將其命名為杜鵑花,又給了個更生動的名字叫映山紅。李時珍倒是知道杜鵑本身是“赤口”,但大多數(shù)中國人直到民國以后,依然以為杜鵑‘血漬草木’是千真萬確的事實。據(jù)說認真的日本人在夜間捕到過撞墻而死的杜鵑,確實看到有滿嘴含血的狀態(tài),但這些也只是意外情況所致。 山躑躅花瓣上的點點紅斑,據(jù)說就是杜鵑口中吐出的鮮血。 可恨之處 但杜鵑并不總是悲情的化身,它有一樁劣行始終引人痛恨——本身不筑巢,將鳥卵產(chǎn)于別鳥巢中,完全推卸掉了撫育幼雛的責任。小雛鵑自然生下來就不是好東西,破殼之后將其它鳥蛋或雛鳥推出巢外,自此獨享養(yǎng)母的哺育,吃得身肥體壯仍在不斷索取,直至羽毛豐滿后揚翅而去。母鵑寄養(yǎng)親子的方式據(jù)說有兩種,一是趁著其它母鳥外出覓食之機下手,二是扮作猛禽在天空盤旋,嚇走母鳥后蹲到巢中堂而皇之地產(chǎn)卵。 此類惡行不但騙過了其它鳥類,甚至古人都被蒙蔽,少昊氏以鳥名官,杜鵑居然以‘道德楷?!矸葶昧衅渲小\鳩氏司空也。給予該榮譽的理由是:鸤鳩平均,故為司空,《詩傳》上進一步解釋說“朝從上下,暮從下上,均平如一”。真是有眼無珠,這明明是雛鳥拼命用戕害養(yǎng)母各個親子犯罪過程好不?哪里是什么平均!后世還留下了一個“鸤鳩一視”的成語,用以表彰繼母對親生和非親生子女一視同仁,但這分明是受害的母鳥無知而默默的付出??! 貪得無厭的小杜鵑是個標準的啃老族,而且啃的還是別家的老。 傷羽襄農(nóng) 據(jù)粗略統(tǒng)計,每年被小杜鵑殺死的其他雛鳥大約在百余左右,可謂是血債累累,故而自古以來杜鵑被看做害鳥之一。但從農(nóng)林角度來說,杜鵑本身又啄食其他鳥類望而卻步的各類毛蟲,使得大量以樹木枝葉為生的害蟲沒有機會繁育后代,于人又可謂功莫大焉。人們喜歡在春季的田野中看到杜鵑,聆聽它們短促清脆的催耕之聲:布谷、布谷、布谷~~~~。有趣的是在大多數(shù)歐洲語言中,對于杜鵑鳥的稱呼,也正是來自于對其叫聲的模擬,多和‘布谷’發(fā)音近似。 布谷兩字可說是最為典型的禽言詩意群,融入詩中已經(jīng)令人渾然不覺,聽不出說的是鳥名。但詩人耳中聽到的更多的是國家的憂患和田夫的艱辛,而更為警策的則是宋人詩詞中常見的——脫卻破褲,蘇東坡在鄂州時就以此為題寫下很有溫度的名句——昨夜南山雨,西溪不可渡。溪邊布谷兒,勸我脫破褲。不辭脫褲溪水寒,水中照見催租瘢。后代詩人也順著老蘇的思路,賦予杜鵑鳥更多的憫農(nóng)色彩——脫卻布袴,布袴典錢三百數(shù);夫要米,婦要布;催租人入門,索去袴錢兩無語。 鄉(xiāng)村四月閑人少,“不如牽牛緩緩歸”。 欄目策劃:彥稠;圖文編輯:君振 萬類霜天 · 2009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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