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樹下 趙好玲 村里街上,村中心的醫(yī)療所緊鄰著代銷店,門口的古槐,樹干粗壯,風(fēng)一來枝葉喧嘩,是村里最繁華的地段。買東西的,就醫(yī)的,來回走動。一到下午,村里老頭老太太沒了事,拎馬扎,支桌子,抹花花牌,那精氣神,嗓門都要比平常高些。晚上,好熱鬧的都聚這,打撲克的,斗土方的,下象棋的,上不了桌圍觀也甘心,常常是桌上的人稍有睥盼,已有人附身動作,身陷在局里比桌上的人還著急。 早起,醫(yī)療所人最多。打針輸液的都湊這會。小孩子一扎針就鬧,“哇”一聲惹哭好幾個,有大人就把輸液器搬外頭。這會兒能勞作的都早早下了地,槐樹下有些冷清。偶爾有買菜的過來陣營扎這,吆喝聲引來人影晃動,撩遠(yuǎn)就問候,這遭罪哩!娃不合適?嗯,昨挑被子著涼了,輸點液。剛安撫好的小人兒聽得瞇眼皺眉又張嘴“嗯,嗯——”訴不完的委屈。直鬧的朝著隔壁喊,喜,拿五毛錢糖。不哭,不哭,看,糖,糖糖……忙的只顧了眼下,哪還能顧上與人言語,任再躁的脾氣也沒地使,得貼上臉嘟嘴萌逗,一會兒便繞膝蹣跚,指著地上的落花。 花——花花—— 吆,我娃認(rèn)得花啦。 喜得在臉上親幾口。 跟奶叫,槐——花—— ?!ā?/p> 古槐有人說少說也長了幾百年,具體卻沒人說的清,沒來由的附著些靈性,使人心生敬畏不敢褻瀆。代銷店的喜,醫(yī)療所給人看病的潘叔,都愛掃這落花,葦席上一晾,沒人看管。經(jīng)過的覺得有用就抓些,泡水喝,清熱解毒??刹欢加杏?。一到季節(jié),這葦席就是槐樹邊上少不了的景。別處的槐米都禍禍的賣了錢,也就老槐攢著落花給大伙養(yǎng)生。喜店里沒人時也喜歡耍貧嘴,七大姑八大姨都給裝上了?嗯,就說裝呢!樹底下打牌的照舊,好似就不稀罕那東西,若哪天端著杯子出來,水里一晃一晃,原來也沒省下。 剛碼好牌“啪!”桌上落一細(xì)枝,緊著“啪!”又落一細(xì)枝。幾人撂了牌,樹杈間探出個腦袋。潘叔家兒子。原來是跟家里人慪氣,出來見槐樹上靠個梯子,就上了樹。哪曉得人只是順路買個藥。本是為了看大人著急,遍尋不著解氣的,后來醫(yī)療所病人多,不見再顧上找他。一個人耍寶早沒了勁。偏這樹桿粗壯,腿短手短攀不住,這會熬的實在憋不住了,就擾人。早有人驚動了潘叔。你這孩子倚著大樹欺誰哩?待夠沒?沒待夠再待會。撤桌子,尋梯子,樹底下一陣子忙亂。 啥時候回的村? 前日回來的。 老姐姐,明個把老四倆口子叫出來,孩子都走了兩年了可不敢總窩著。 哎。 丟手絹——丟手絹—— 幾個人圍坐著正玩的興起。 妮——買的醋哪? 有身影尋來。 哎呦! 鹽! 醬油不多了,再買盒感冒藥,母親的聲音追逐著倉促的腳步聲,撩遠(yuǎn)就看到明晃晃的燈火。百年古槐下依舊是哀怨嬉笑,油鹽醬醋,炊煙,燭火,鄰里間的親厚,親人的恩寵……原來,這世間的百味里掐一點都會洇濕心境。 關(guān) 于 作 者 About the Author 趙好玲,筆名零凌, 1975年生于山西省聞喜縣上峪口村,熱愛閱讀和詩歌。有詩歌發(fā)表獲獎,入選年度選本。
|
|
來自: 享道 > 《駐館作家:趙好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