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香盈盈里

香塵

植物的花期是個謎，也迷人，四季輪回里，它們怎么就能像個歸人，總能踩準(zhǔn)時間的節(jié)點，如期盛開。就像農(nóng)歷八月的某天，會在一夜之間，桂花香氣就兇了起來，早起開窗，清風(fēng)含香，空氣含香，晨露含香，似乎人間萬物都含上了甜甜蜜蜜的桂花香。

 附近的桂花樹多數(shù)是金桂和銀桂，我只在一戶人家屋邊看到過一樹丹桂，花色介于橘紅和朱紅之間。做糖桂花的話，丹桂最好。看《舌尖上的中國》時，里面講到糖桂花的秘密，需一種叫常枳的果實，估計很多人不知道這種果實，我卻是知道的。小時候，村莊上一戶月姓人家的屋前就有一棵非常高大的常枳樹，結(jié)的果大人說那是常枳，我們以為是桔子，秋天里去爬樹偷摘，酸澀難吃便扔掉，來年還是不計教訓(xùn)，眼一饞，還去摘，依然酸澀。不太明白，這常枳不能吃，也不知道能干啥，這戶人家為啥要種這么一棵樹，郁郁蔥蔥許多年。而且，村里沒有桂花樹。

 倒是讀初中的學(xué)校里有很多桂花樹，秋天花香四溢，真香甜啊，原本應(yīng)該騎著自行車飛速停放或回家的節(jié)奏也忍不住慢了下來，為了多聞一聞，聞著腦子里盡是大白兔奶糖和摜奶油蛋糕的畫面，畫餅充饑。有一日，父親帶回來不少藕，除了炒菜吃，母親說想做幾段糖藕，可惜沒桂花，我聽了就跟做小偷似得在學(xué)校的桂花樹上捋了些許桂花回家，那是我第一次吃到桂花糖藕，一片片的吃起來又香又糯甜絲絲。這也成了不愛甜食的我少數(shù)保留的一道甜食。

 后來，糖桂花基本成了家里常備的調(diào)料。父親買的糖桂花都是一小瓶糖水一樣的醬，做甜的面餅，湯圓餡，酒釀圓子，桂花糖藕等，都好吃。直到有一年一個朋友送了兩瓶她自家做的糖漬干桂花，才知道干制的不但保質(zhì)期長且更具桂花原香，用來調(diào)制食物味道更贊。于是，調(diào)料就改用了它。秋收后，崇明米酒上市時，買一小桶，灑進(jìn)一瓶糖漬干桂花，浸潤一天后，成了自制的桂花釀，存冰箱，慢慢喝，樸鼻香的秋之味。

 做吃食的基本是丹桂金桂，銀桂適合看看聞聞，因為它是桂花里的慢性子，花慢慢開，能一直慢到寒冬臘月里。曾記得，我在冬天的黃昏里匆匆趕路，經(jīng)過某個轉(zhuǎn)彎拐角，柵欄上幾根枝條翛然而出，令人劈面不及，拂開時嗅到一種芬芳，甜甜暖暖的，桂花香味，停下細(xì)看，枝條上，是有白白的那么幾撮極其清瘦的桂花，正拼盡一生休地盛開，美，香。有首詞怎么說來著：花侵路  塵埃生暖色, 醉拍春衫惜舊香。把春衫換成冬衣恰合斯情斯景。

 醉拍冬衣惜舊香。去年有蘇州友人寄我三瓶自釀的桂花糯米酒，酒小酌完，瓶不舍得扔，因它的玻璃細(xì)膩清透，形狀古拙，身大口小巴掌高，瓶頸下方有幅線條圖，一根花枝上立著一只鳥雀，正昂首鳴叫，讓我想起王維的《鳥鳴澗》，人閑桂花落。于是，收存在書柜的底層。今日想起，正好，插花用。去樓下折了三枝桂花，一瓶一枝，排放在飄窗一角的花架上。

 晚上，在飄窗上長坐，看著月光照得桂花枝葉瑩瑩發(fā)亮，再嗅到桂花的香息，是秋夜的呼吸罷？抬頭看看窗外的明月，忽然就對從前起了秋思，不由得，潮紅了雙眼。遙知天上桂花孤，試問嫦娥更要無。

關(guān)  于  作  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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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塵，上海嘉定人，文字愛好者。有散文、小說、詩歌發(fā)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