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閆新周(河 南) 冷風(fēng)不停地尖叫著,不時地掀起正在卸煤球的材材那又臟又破地黑棉襖。 電話嘀嘀響了,黑黑的兩手無法伸進(jìn)口袋里掏手機(jī),任憑手機(jī)鈴聲響了14聲。 兒子翔子大聲說:“爸,手機(jī)!” “你沒看我占著兩手呢,管他呢!不爭經(jīng)這宗生意!” 二十分鐘后,一大車的煤球在買家王昆的長一聲短一聲的懷疑中卸完了。材材囧著嘴,吭吭哧哧地搬下最后一塊煤球,直了直腰,擦了把汗水,給他那黑而瘦臉上又添了幾道黑印,頓時材材像一個黑臉老包。惹得站在一旁看他搬煤球的王昆的小女兒玫玫掩嘴偷笑。 他咧了咧嘴,回頭對兒子說:“翔子,把木塊搬上去,車門搭上,咱該走了!”兒子默默地搬了木塊,掛上了車門,便爬進(jìn)了駕駛室里,隨便在衣服上摸了摸黑手,拿出手機(jī)就扣。 材材看看黑手,正準(zhǔn)備在身上擦手,玫玫端來一盆冒著煙氣的熱水放在他臉前。 材材咧嘴嘿嘿地笑了:“玫玫長大了!”彎腰洗了洗手,玫玫說:“材叔,咋不洗洗臉?” 材材又在臉上抹了一把,說:“材叔就是黑包公,不洗也罷!” 王昆拿著一沓錢,說:“材娃啊,算算得給你多少?” “不用算了,兩千塊煤球,還是七百塊!” “材娃啊,你龜孫就識得這個數(shù),都不會優(yōu)惠點(diǎn)?!?/span> “昆哥,閻王爺不嫌鬼瘦,你站著說話不腰疼??!” “嘿嘿,你老弟發(fā)了!” “發(fā)個球,就買給你這價,能發(fā)就日擺上天了!” 這當(dāng)兒,玫玫把水盆端到了車前,喊著翔子的外號:“煤球,別扣了,洗你的黑爪子!” “嘿嘿,你還是同學(xué)時的臭樣兒,作一個揖,放仨屁!” “滾!頭叫驢踢了,不識好歹!” “嘿嘿嘿!” “臭煤球!當(dāng)?shù)???/span> “嗯!” “多大了?” “剛出窩兒!” “哦,城里買房沒?” “買鴨子!” “你說個好媳婦,咋不在城里買房?” “沒錢嗎!”翔子一邊擦手一邊偷偷溜了玫玫一眼,看見玫玫那臃腫的羽絨服,說:“玫玫,肚子大了!” 他附在玫玫的耳邊,輕聲說:“這次可不是我搞的!” “滾滾滾!臭煤球,都不會說人話,哪遠(yuǎn)你死哪去!” “玫玫!咋說話呢?”王昆瞪起了大眼。 材材接過錢,爬上了副駕駛室。對兒子說:“翔子,走吧!”這時,才想起剛才的電話,從口袋深處摸出了已經(jīng)用七八年的諾基亞,打開保護(hù)屏套。 “哦,你蕓表姑打來的!這時候又有啥事?”材材心里只犯嘀咕,會不會是她家老三又要結(jié)婚了? 蕓表姐也是農(nóng)村人,因為大兒子在城里做生意,后來一家人都搬到了城里,后來買了房,后來娶了妻,后來生了子,后來老二買房娶妻生子,后來又買了車……前前后后沒幾年都去她家吃了六次酒席,每次都是五百,都是去什么“祥和酒家”,連表姐家門都沒進(jìn)??杀斫氵€明里暗里敲試著,現(xiàn)在啊,三百五百都不算錢了,說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賣煤球也有十年了,先前一車煤球算下來還能落百十塊,一個月也賺三五千的,現(xiàn)在形勢不好了,生意一天不如一天——鄉(xiāng)下大多都成了613860部隊,空空蕩蕩的看不到幾個人,家家戶戶都是鎖門交加的,開車轉(zhuǎn)游了一天,一車煤球難買完,小鎮(zhèn)上競爭得很厲害,至于城里他壓根都沒有想。 “啥事?”翔子黑著臉問。 “不著兒,我打電話問一下! “嗤,扯,八百桿子打不著的親戚,事兒不少!” 材材剛要撥電話,蕓又打過來了。 “喂,姐!” “材材吧?” “嗯!” “還是那生意吧?” “嗯!” “生意好不?” “還行吧!天冷了,要家多了!” “今年形勢不好,啥生意都難做,你侄兒生意也栽了,唉,天又冷了,昨天又買了個爐子。” “哦!” “煤球啥價?。楷F(xiàn)在!” “還是那個價,三毛五!” “那你拉來點(diǎn)兒吧!” “中,要多少?” “這也沒處盛,就兩千塊吧!” “好吧,哎,咋不用空調(diào)呢?” “空調(diào)?電太貴了,一天到晚都開著,一月電費(fèi)得千把塊!” “哦,也是!那我現(xiàn)在給你拉去。還有,我……” 材材還想問件事,對方就掛了電話。 材材對著諾基亞楞了幾秒,嘟囔著:“兩千塊,真擱不住來回跑,光油錢也得八九十了!翔子,這樣吧,還是拉六千塊吧,到那里咋著也不愁買不了,再說……” 翔子狠狠地翻了老爸一眼,“現(xiàn)在???都啥時候了,去裝裝,拉去半夜了,買給誰?” “不晚的,現(xiàn)在,”材材按了一下手機(jī),“現(xiàn)在才十點(diǎn),還來得及!” 三輪車在平直的大道上突突突地行駛著,來來往往的大大小小的車輛川流不息。道路兩旁的綠化帶上的樹木都脫光了衣服,站在瑟瑟的冷風(fēng)中,隨著車輛飛速地后退著,冷風(fēng)從破車縫里鉆進(jìn)來,凍得材材直抖。 翔子小心地開著車,不停按喇叭。 “慢點(diǎn)兒,過去立交橋就到了!”材材也不停地提醒著祥子,他知道這孩子心里窩著火! 前面一個跌窩坑,翔子為躲迎面而來的小車,車子一下子跌下去又彈上來,“咯噔”車子熄火了!翔子幽幽地罵了一句,又打著火??墒窃趺匆矑觳簧蠙n,刺棱刺棱地一次次脫檔。 “別掛了,閘箱壞了!”材材說著就下了車。 翔子又試了試,不行,喪氣地跳下來,看著老子想辦法。 “打電話,叫福生來吧!” 福生是個流動修車的。 半個小時過去了,福生開著皮卡帶著兩個修理工,罵罵咧咧地來了。 “死材娃,你咋不碰死呢?開到這地兒作死??!” “閉上你鱉孫的臭嘴吧,你以為老子想這樣??!” 福生趴在車下看看,有上車啟動幾下,說:“后橋擰了!煤球卸了啊,不卸這后橋怎么修?” 雖然有福生他們幾個都幫忙卸煤球,六千塊呢,也卸了很久。累得材材渾身冒汗,搬完最后一塊時,便坐在地上吭吭地喘氣。 又是一個小時過去了,車子弄好了。材材小心地問:“得多少?” 福生伸出了一個大拇指。材材扣出了一百塊,遞過去! “傻逼呀,你打發(fā)要飯吃的?” “你孩子伸出一個豬蹄,我知道多少?” “老子凍死了!跑了四五十里,就值這一百?掏,一千!” “訛人呢!” 材材翻遍了所有口袋,湊了九百八十六元,遞給福生說“給,老子傾家蕩產(chǎn)了!” 福生一把抓過錢,白了材材一眼:“死摳門!裝裝煤球滾吧!”上了皮卡車,一溜煙走了! 天近黃昏,材材和翔子又吭吭哧哧地,把一車煤球又倒騰到車上,累得兩人只有喘氣的份兒。 路上還是來來往往的車輛。望遠(yuǎn)方看看,蒙蒙地一片煙云,隱隱約約的高樓,還有幾座高高的吊塔上閃著幽幽的燈光。 翔子啟動了車,瞅了瞅呆呆地老爹,心里酸酸的,老爸老了,本來個頭不高,現(xiàn)在看來有點(diǎn)猥瑣了。 “爸,走啊,都啥時候了!” 材材嘆了口氣,拍拍身上的塵土,爬了上去。 三輪又突突突走了。 翔子黑著臉,瞪著前方,穩(wěn)穩(wěn)地開著車:“給蕓表姑打電話,看看拉到她哪個家里?” “穿過立交橋,蹬上西環(huán),再走北環(huán)!” 路燈次第亮了。 西環(huán)通往工業(yè)區(qū),寬寬的馬路上是流動的車流,車速很慢,街道兩旁整齊的路燈,嚷嚷的人群,再就是林立的高樓大廈,火柴盒似的高樓上上上下下閃爍著霓虹燈,賓館、KTV、酒店、肯德基……多少人都享受夠了,可材材一次也沒有去過。 材材想著,十年前這里還是一片麥地,道路兩邊只是零零星星的幾間低矮的平房,想不到,這短短十年,已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束強(qiáng)烈的汽車燈光射過來,瞬間兩人被炫目的光照得眼前一片眩暈,隨即,哐當(dāng)一聲巨響,三輪車鉆進(jìn)了大車底下…… “煤、煤球……” 作 者 風(fēng) 采 簡 介 閆新周,河南省汝州市寄料鎮(zhèn)人,高級教師,微信名空谷逸蘭,愛好文字,喜歡涂鴉。曾以一帆、阿三筆名在省市電臺、報刊雜志等媒體發(fā)表近百篇(首)作品。作品散見于《中國教師報》《中國教育報》《汝州晚報》《滄?!贰杜选贰懂?dāng)代文摘》等報刊雜志,有數(shù)十篇(首)小說、散文、詩歌及教育教學(xué)論文榮獲國家、省、市獎項?!懂?dāng)代文摘》特邀專欄作者。始終相信,不怕幽谷無人識,但有東軒遺我香。
投稿作者請加主編微信 rocola2010 以確認(rèn)投稿是否成功 當(dāng)代文摘原創(chuàng)文學(xué)結(jié)集出版系列叢書之 《中國當(dāng)代作家精品文集》(2018夏之卷) 當(dāng)代文摘·結(jié)集出版·征稿啟事 1、投稿要求:每位投稿作者提交一篇/首代表作,體裁限定散文、詩歌、小小說三類(詩歌:現(xiàn)代詩、古體詩詞、散文詩皆可),字?jǐn)?shù)方面硬性要求:散文不超過1500字,小小說不超過2000字,詩歌不超過40行。 4、本次征稿只接受電子郵件投稿,郵件主題格式:【夏之卷結(jié)集出版投稿】作品+作者+字?jǐn)?shù)(行數(shù)),作品直接寫在郵件里,并用word附件一份;正文格式:題目,題目下面署名,署名下面正文,標(biāo)題和署名小四號宋體字,正文五號宋體 。文末務(wù)必附上作者簡介(100字以內(nèi),包含作者真實(shí)姓名、筆名、籍貫、文學(xué)簡歷等)1份、風(fēng)采照1張、作者聯(lián)系地址和電話號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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