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沉悶燥熱,月上柳梢,信步來到廣場。華燈高照,如同白晝,人流涌動。這兒是奔放的民族風,那兒是曼舞的現代舞,還有字正腔圓的秦腔,孩子們迷戀的游戲……商販叫賣聲樂此不疲。樹影綽綽,靜賞云破月來花弄影。美食香味和花香隨風飄逸……如此愜意,歲月靜好。
漫無目的。一陣滄桑的哭泣聲傳來,急步前往,是 ——露天電影!心中蕩起層層漣漪……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久違的露天電影,曾經的饕餮盛宴。
觀眾寥寥無幾,晚風肆意穿梭。或席地而坐,或漫不經心,或竊竊私語,似乎人們只關心糧食和蔬菜。至于劇情發(fā)展,那是熒幕上演員的事。
童年,鄉(xiāng)村沒有一臺電視,更無高檔大氣的電影院。人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露天電影便是鄉(xiāng)村洞悉山那邊風俗人情的窗口,是鄉(xiāng)村唯一喧嘩熱鬧的凝聚點。每天放學后,總會關心操場上有無黑色放映箱。只要目光觸及到,伙伴們歡呼雀躍跑回家,逢人便高呼 “今晚放電影” “今晚有電影” ,消息瞬間傳遍大街小巷,田間地頭,勞作的人們也提前下班,趕做晚飯,匆忙的炊煙中有炒圓豆子,炒蠶豆,炒玉米的香味。我和小伙伴扔下書包,提起凳子,奔向操場搶占最佳位置。高椅子,矮凳子,鐵板凳,樹墩子,長條椅……似坐椅大展銷,擺放錯落有致。用小石頭畫好邊界線,緊盯著自己的神圣“地盤”不可讓人侵占。收工后的大人們草草吃飯,或扶老攜幼,或用架子車推著行動不便的老人,年輕人結伴而入,本隊的鄰村的隔街的蜂擁而來,點頭招呼,含笑問好。我在人流中尋找母親、弟弟、妹妹的影子,等待母親給我的燙燙的一把把圓豆子。
或站在窗臺上,或爬在屋頂上,或蹲在樹叉里,只因熒幕清晰可見。嬉笑聲追逐聲呼喚聲哭泣聲嘮嘮嗑聲響成一片。以大地為背景,繁星在頭頂點亮夜空,心靈在電影中被洗濯,吃著甘美的豆子,世界和想象都有一種朦朧的美。 暮色來臨,伴著吱吱的放映聲,所有喧嘩退潮般消失。偌大的操場上,漆黑一片,唯有放影機那道強烈的光聚焦幕布。幕布閃爍的亮光,幸福地灑落在前排觀眾臉上。萬人屏息凝視,聚焦一點,隨著劇情跌宕起伏,或捧腹大笑,或低聲哭泣……偶有小孩的哭泣,觀眾目光聚焦于此,似打斷哭聲。上部結束,放咉員忙碌更換碟片。心中牽掛劇情的發(fā)展,萬眾凝望放映機,唯恐一絲差錯,再也無法揣測心中的牽掛。有時冒雨追逐劇情,但更多的遺憾總被大雨淋透。 回味劇情,踏上漆黑的回家路。談論著最感動的一幕。鄉(xiāng)間猙獰的樹影亦溫柔可愛,黑夜不再寂寞。
彩色片,黑白片串起童年的歲月?!堕W閃的紅星》《平原游擊隊》《渡江偵察記》《紅樓夢》《大篷車》……便成為我童年的饕餮盛宴。 今夜,喧囂廣場,只我一人盯著屏幕,沉醉于曾經的饕餮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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