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經(jīng)》說:人生就是一個“出生入死”的過程,許多人看起來“貴生”,實則“賤生”“害生”,損傷原本旺盛的生命。如何規(guī)避風險,才能“陵行不遇兕虎,入軍不被甲兵”?老子在《道德經(jīng)》第50章給出明確答案。在這一章里,老子列出三種生命狀態(tài),論述了世人對待生命的兩種截然不同的態(tài)度及其結(jié)局:一是“生生之厚”——過分供養(yǎng)生命或貪圖生活享受,其后果是“之于死地”——走向死亡;一是“善攝生”——善于攝養(yǎng)生命,其結(jié)果是“無死地”。 這一章的全文是:
關于“十有三”的不同解讀 對于“十有三”的解讀,通常認為是十分之三,但韓非子、河上公、唐玄宗等人認為是“九竅四關”,蔡德清等人認為“入于死者,皆出于生也,大約十分而居其九。而不屬生死者,唯有一焉。”還有的說是“七情六欲”。 本文采用通常解讀法:出世為生,入地為死。屬于長壽的,占十分之三;屬于短命的,占十分之三;還有看起來十分珍重生命,卻走向死路的,也占了十分之三。為什么呢?因為奉養(yǎng)太過度了。在三種“死地”中,最不堪的是本來好好的,因為“生生——過度養(yǎng)生”而進入“死地”的! 下文的直白翻譯:聽說善于養(yǎng)護生命的人,在山陵行走不會遇到犀牛和老虎,在戰(zhàn)場上不會受到殺傷;犀牛用不上它的角,老虎用不上它的爪,兵器用不上它的刃。為什么呢?因為他沒有進入死亡的范圍。 人生兩種態(tài)度:過分養(yǎng)生和重有輕無過分養(yǎng)生,本末倒置 人自出生以后,從“嬰兒”到“赤子”再到成年,后天智識逐漸開啟,好惡心生,貪欲日盛,真心逐漸消失,攀比從沒停息。貪欲攀比把自己逼上力不能及的境地,而迷途不知返,尤其在養(yǎng)生方面,貪多求洋,不管優(yōu)劣與否,不問適合與否,聽風是雨,竭精耗神,以圖益壽延年,卻往往適得其反,因求生而落入死地,這正是“人之生動皆之死地”的根源——“以其生生也”,太執(zhí)著于“養(yǎng)生”了。 這些年來,養(yǎng)生之風盛行,保健品鋪天蓋地,跑醫(yī)院三天兩頭,不問自身條件,不管是否需要,一有頭疼腦熱,不是打針就是吃藥,過度依賴醫(yī)生,過分強調(diào)養(yǎng)生,哪里不好割哪里,哪里不通開哪里,動輒上支架,好端端的身體被養(yǎng)得殘缺不全,大量“補藥”導致毒素堆積,貽害身心,有甚于虎狼;過度之害,無異于自殘,卻麻木地沉浸于死我之途。 養(yǎng)生重在調(diào)適身心,而重在養(yǎng)心養(yǎng)性,“去甚、去奢、去泰”。所謂“生生之厚”,實乃自覺生路,自入于死地矣。 道家視生死乃過程,遵循自然規(guī)律,生死看淡,循乎自然,才是應有心態(tài)。貪生欲望過強,則怕死之心常動。視聽言動,念念不離于生,執(zhí)生不放,怕死心動,便是“動之死地”。本為求存,反害其生;本欲離死,反入死境。皆因違背生道,癡念執(zhí)生之故也。 人身本是小宇宙,動靜皆與天地通。天地本無死我之地,只因情欲萌發(fā),癡心妄動,所以才有死我之路。 貪聲色者傷于聲色;貪貨財者毀于財貨;貪名利者,毀于名利;貪養(yǎng)生者,毀于養(yǎng)生,無不因為一個“貪”字,因“貪”而入死途。 除了長命和短命的,這是一種因為“厚生”而導致的一類“出生入死”者,最悲情,最不堪。 重有輕無 老子說:“蓋聞善執(zhí)生者,陵行不遇兕虎,入軍不被甲兵。兕無所揣其角,虎無所措其爪,兵無所容其刃,夫何故也?以其無死地焉”。一個“無”字,揭示出“善執(zhí)生者”的奧秘——“無死地”,因為善養(yǎng)生者不入。 其實,“兕虎”“甲兵”是看得見的“死地”,看不見的“兕虎”“甲兵”死地更甚于此,“出生入死”的路上,不愛精神不貴處靜,此害大于兕虎之害。因為兕虎有活動區(qū)域,有出行規(guī)律,掌握它便可規(guī)避禍害。而自然萬物與人同生同在,萬物萬象雖無害人之心,人卻有“傷己”之念。“傷己”,就是只看重眼前的“有”看不到實在的“無”,正是那個看不到的“無”,卻百倍于看得見的”兕虎“之害,比如: 出口之言招來紛爭之害,物欲無度招來貪婪之害,我執(zhí)不放招來偏狹之害,僥幸違法招來刑罰之害,智巧背理招來天道之害等等,萬物萬象俱皆堅爪利角,順之則無,逆之則有。 沒有害人之心,便不會招害己之禍;不入禍害之地,便不會有性命之憂,故曰“福禍無門,惟人自召”,“以其無死地焉”,故能長生久視,此乃'善攝生'之道,要妙在于“無”,即在看不見的地方著力,這叫“善攝生”。 人生的三種結(jié)局【生之徒,十有三】 人之生,緣于父母,在于得天理之德,具太和之氣?!吧乐T戶”,正是教人去情忘欲,知此出入之機,不起求生入死之念,不作輕生徇死之事,則死門不有,生門常開,天長地久,可與天地同春。人生之來去,命運之沉浮,生命之存亡,榮辱之喜憂,全在自然法則之中。道家重視生之道,其理法皆是延緩或杜絕死之途,只有參悟大道,無掛無礙,歸根復命,才能長生久視。在人群中,這種自然壽命者大約占十分之三。 【死之徒,十有三】 神離氣散謂之“死”。如若縱欲,違天道而順人道,如同開門揖盜,引狼入室。生之徒為取生之道,死之徒為取死之道。但人往往舍棄取生之道,而妄取入死之道,這是人不能全生的通弊也。此所謂“貪生而不生”。 自貴之人傷內(nèi),勞賤之人傷外,強暴之人不能壽終正寢,此皆是取死之徒。 道家認為:天下一切生于心,亦死于心。天堂地獄由心造,生死禍福由心召。病皆由心生,亦必由心治。心是萬物之主宰,生殺之機樞。因此,不知、不守自然之道,自以為是而導致的夭亡者,也占十分之三。 【人之生,動之死地,亦十有三】 天有好生之德,賦予萬物以生命;地有厚載之德,養(yǎng)育萬物生命。故天地能長久,生養(yǎng)萬物而不息。人與萬物皆有惜命求生之心。螻蟻尚知貪生,何況人乎?然人雖惜生,卻不知惜生之理,一個“貪”字,伴隨一生,貪欲貪念貪名利、貪吃貪睡貪財色,欲壑難平,永無止境,于是妄動亂為,終于弄巧成拙,適得其反,厚生反而害生,執(zhí)生反而難生。 所謂“動之死地”,就是“貪生而不生”之意。 小結(jié):生死看淡,自有天地在中國諸子百家里,唯有道家“貴生”而“善攝生”,并將死死生生推衍得波瀾不驚而有聲有色,轟烈而有詩意。在道家看來,生命就是一場靈魂的旅游,無論是春夏秋冬,還是風霜雨雪,都是一場獨一無二的暢游,在此暢游之途上,只需放松身心,無欲無念,盡情回歸天性,找回本我,放下眼前的茍且,努力前行,走向詩和遠方,看更多的人間風景,乃為無憾之人生。 道家看淡生死,生與死都是可歌可泣的生命存續(xù)方式,面對妻子亡故,莊子鼓盆而歌,以視死如生的死亡哲學禮贊生命的偉大與平凡、流轉(zhuǎn)與光華。及至他本人將死,弟子要厚葬他時,莊子說:吾以天地為棺槨,以日月為連璧,星辰為珠璣,萬物為赍送。吾葬具豈不備邪?弟子擔心尸體為烏鳶所食。莊子回答說:在上為烏鳶食,在下為螻蟻食,奪彼與此,何其偏也!道家的生死觀是何等的安適與樂觀,豪放與曠達! 在諸子百家中,道家生死觀獨樹一幟而驚世駭俗,雖沒能成為國俗,卻是一道靚麗的生命風景線,照耀著國人解脫壓抑,向往精神自由的旅程。不以生為喜,不以死為悲,人生不過是從無氣到有氣,從無形到有形的過程,死亡則是從有形到無形的最高層次的化生,遠比茍延殘喘的“惜命觀”更高級更空靈,生死齊一,方生方死,方死方生,'生之來不能止,其去不能止',猶如一縷風,風來風去任從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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