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魯冰

供稿人按語：9月3日，是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爭勝利75周年。我們從機關收藏的征集文稿中，遴選了海軍原某部辦公室主任、離休干部魯冰同志的這篇文章，作為第一手的歷史資料，紀念勝利，緬懷先烈和同胞。國民革命軍陸軍新編第四軍，簡稱是“新四軍”，是中國共產(chǎn)黨直接領導的抗日武裝力量之一，1937年12月25日成立，1947年1月30日撤銷番號，編入東北和華東野戰(zhàn)軍。新四軍歷經(jīng)大小戰(zhàn)斗近3萬次，斃傷俘日偽軍429000余人，經(jīng)典戰(zhàn)例有新塘戰(zhàn)斗、高郵戰(zhàn)役、三官殿伏擊戰(zhàn)等。 

1939年7月1日，戰(zhàn)斗間隙，新四軍軍部皖南駐地云嶺，人們?yōu)閼c祝黨的生日組織一臺晚會。駐軍各單位中，要算新四軍的文藝搖籃-——文化隊，顯得格外緊張繁忙，學員們分外興奮自豪。過去在白區(qū)，黨的活動是十分秘密的，今天，我們在部隊里則可自豪地、公開地慶祝黨的生日了。特別令人興奮的是，文化隊七十多名男女學員，開始正式演唱《新四軍軍歌》，來迎接黨的生日。

清晨，皖南炎熱的夏天，卻吹來了習習的涼風，云嶺上空，朝霞似錦，人們都以愉悅的心情喜迎黨慶。疊好被子，打好綁腿，帶好歌譜，開始練唱《新四軍軍歌》：“光榮北伐，武昌城下，血染著我們的姓名，孤軍奮斗，羅霄山上，繼承了先烈的殊勛……”

《新四軍軍歌》為什么不在全軍演唱，而只在文化隊唱呢？這里需要作點說明：1939年的春天，新四軍的權(quán)威刊物《抗敵》發(fā)表了陳毅同志執(zhí)筆的《新四軍軍歌》歌詞以后，許多音樂工作者和愛好者，都躍躍欲試，愿為之譜曲，全軍指戰(zhàn)員也無不期望一首雄壯英武的軍歌能早日誕生。但在當時的條件下，作一首昂揚士氣，激勵斗志，勇往無前的軍歌，談何容易。軍部領導權(quán)衡再三，把譜曲這項光榮艱巨的任務，決定由軍部教導隊文化隊承擔。文化隊隊長，音樂家何士德，不辭艱辛，日夜創(chuàng)作，領導全隊試唱，并不斷修改，以克服當時缺乏樂器和鋼琴的困難，經(jīng)過三個多月的努力，在“七一”前夕，軍歌終于定稿了，算是文化隊全體成員向黨的生日的獻禮。

學員們正在熱烈練唱軍歌的時候，政治指導員殷揚在院內(nèi)吹了一聲長哨子，命令全隊集合，各班立即向院內(nèi)奔去，女同志排今天動作格外整齊迅速，剛整好隊，隊長何士德和政治指導員殷揚面含笑容，并肩走到隊前。殷指導員說：“向大家報告一個好消息，今天，項英副軍長、袁國平主任、周子昆副參謀長、李一秘書長、朱鏡我宣教部長、馮達飛教育長等領導同志，要來文化隊檢查《軍歌》演唱的情況，如果我們唱出新四軍的光榮傳統(tǒng)和革命精神，那么，《軍歌》就會被正式批準。因此，要求同志們今天務必聚精會神，把這次帶有考試性質(zhì)的演唱唱好”。隊長何士德操著一口廣東話，露著笑臉，卻很嚴肅地說：“《軍歌》已練唱一個多月了，基本上能唱出詞曲的愿意，但是，要注意，大家一定要把新四軍戰(zhàn)無不勝的氣概唱出來，今天是《新四軍軍歌》第一次正式演唱，軍首長親自來檢閱，我們要加倍努力，早飯后，全隊集合練唱?！蓖瑢W們聽了，個個喜上加喜，面增光彩，決心加緊勤學苦練，把今天這次演唱唱好。

上午十一時，項副軍長一行十多位領導人，到了我們《軍歌》合唱隊的方隊跟前。軍首長們能親臨隊前審查指導而且站得如此貼近，對學員們在精神上是個極大鼓舞。歌聲節(jié)奏旋律，像長江怒潮，洶涌澎湃，慷慨激昂、威武雄壯、蕩漾在陽光燦爛的晴空：“……八省健兒匯成一道抗日的鐵流，東進、東進，我們是鐵的新四軍！”

“啪……啪”，一陣熱烈的掌聲。這陣掌聲宣告了《新四軍軍歌》的正式誕生。此時，正好是十一時十分。首長們慈祥的臉上，個個笑容可掬，項英副軍長站在隊前立即講話：“好！你們唱得好，唱出了新四軍的光榮傳統(tǒng)，唱出了新四軍的英雄形象。”他轉(zhuǎn)過頭和其他軍首長們在隊前商談了幾句后，接著又說：“我們正式批準：《新四軍軍歌》可以在全軍教唱?！彪S后，首長們和何士德隊長、殷揚指導員熱烈握手，表示祝賀，學員們?nèi)w肅立著，當首長們轉(zhuǎn)過身向俱樂部走去時，軍事干事喊了“稍息”，大家才熱烈鼓掌歡送。

軍首長為了慶祝黨的生日，也為了祝賀《軍歌》演唱成功，決定參加我們的節(jié)日會餐。他們由隊長、指導員陪同，步進文化隊平時活動的俱樂部“大廳”，分散與各班學員坐在一起。平時，我們的生活是艱苦的，每月三元五角的伙食費，能吃到什么可想而知。但是今天，卻拿出了全部力量，想盡了一切辦法，準備了六個菜。廚師都是我們隊里的女同志。她們烹制了拿手的菜肴，什么紅燒肉、醬豬肝、白斬雞、八寶飯……精彩至極。這是我們進入新四軍七個多月來第一次見到的美餐。項副軍長與何隊長、殷指導員坐在一起，袁國平主任卻同我們二班坐在一桌。他親切地問了我們每一個同學的姓名、年齡、老家哪里、入伍時間等等，我們都一一作了回答。當他問到我們參軍后的生活是否習慣時，我們?nèi)嗳说男穆晠R成一句話“新四軍的生活雖然緊張艱苦，但很有意思：我們青年人正需要鍛煉，不怕艱苦，請首長們放心。”

在就餐過程中，袁主任談笑風生，給我們講了許多紅軍長征和堅持南方三年游擊戰(zhàn)爭的故事。我們專心地聽著，都覺得很受鼓舞，很受教育，袁主任見我們不好意思邊聽講邊撿菜吃，就不斷地用筷子點著說：“你們吃，你們吃，吃飯不妨礙聽話”。這幫小伙子，也實在不會客氣，就毫不拘束地大口大口吃起來了。

突然，院門口的哨兵，吹起一邊串緊急的短促哨音，大家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感到愕然！緊接著，只聽得一陣陣隆隆的飛機轟鳴聲向房子頂襲來。警報！警報！軍事干事高喊，話音剛落，“轟、轟、轟……”一連串炸彈的爆炸聲強烈震動著大家的耳膜，房頂?shù)幕覊m唰唰散落下來。“敵機空襲”，此時此刻，一聲威嚴的命令傳來：“大家要沉著，以班為單位，疏散到院外空地隱蔽。”項副軍長下達了命令，隨即指揮在門口一班先出去，然后要女排長率全排分散出去，隊長、指導員要軍首長先出去，他們堅決不肯，說：“青年人沒有經(jīng)驗，讓軍事干事指揮他（她）們隱蔽好”。等全隊學員分散隱蔽在小樹林和小山腳下后，軍首長才隨著隊長指導員出去隱蔽。

侵華日軍戰(zhàn)機十二架，在中午十二時空襲了新四軍軍部所在地云嶺和教導總隊駐地中村，投下炸彈幾十枚，造成當?shù)厝嗣窈艽髶p失和傷亡，部隊雖有防備，但也有傷亡。這是日本鬼子欠下的又一筆血債。幸好，我們這個與云嶺僅有五百米一座小山相隔的新村卻安然無恙。當馬達聲遠去之后，軍首長迅速從防空隱蔽地回到大院內(nèi)，軍事干部吹哨集合，學員們都跑步回來，有的一邊跑一邊唱著“獲得豐富的斗爭經(jīng)驗，鍛煉艱苦的犧牲精神……?！?/p>

當我們昂首挺胸，整齊地站好隊伍后，軍首長到了隊前，項副軍長提高了嗓音，威武地說：“日寇今天轟炸我們軍部，對中國人民又欠下了一筆血債我們要以戰(zhàn)斗向他們索還，中國共產(chǎn)黨人是什么都不怕的！我們黨和他領導的軍隊，是在革命斗爭中誕生，在戰(zhàn)斗烽火中成長的。我們要用各種戰(zhàn)斗的武器來回擊敵人，望同志們努力，到部隊去教唱《軍歌》，用革命的歌聲激勵士氣，打擊敵人。今晚慶祝“七一”的晚會暫停，大家到云嶺去救災”。

袁國平主任接著說：同志們，《新四軍軍歌》在戰(zhàn)斗的血與火洗禮中誕生了，敵機今天空襲軍部和教導總隊駐地，造成人員傷亡和物資損失，這是日本侵華軍又欠下的血債，同時也增強了《軍歌》的戰(zhàn)斗性和革命性，全軍都要學好唱好《軍歌》。我們決定，由文化隊派三人到新四軍第一次黨代表大會代表隊去教唱《新四軍軍歌》。此后，隊部即派了童紫、林圣偉、王紹華三同志到黨代表隊去教唱，這是全軍第一次教唱《新四軍軍歌》。

聽了項副軍長和袁主任的講話，群情振奮，熱血奔騰，大家都暗暗下定決心：畢業(yè)后堅決要求上前線，打擊日本侵略者，何士德隊長立即站到隊前，指揮我們再次演唱了《新四軍軍歌》，我們用歌聲回答首長們的關懷和期望。頃刻間，院子里，天空中又飄揚起雄壯的歌聲：“東進、東進，我們是鐵的新四軍！”

晚會停開，我們文化隊立即奔赴云嶺被炸區(qū)搶救傷員，清理現(xiàn)場，每人受到一次極深刻的抗日救亡教育。

黃梓峰/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