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清渝    攝影丨旅途

       過了很久，我終于才明白原來外公已不存在于世上，唯一存留下的只剩下一座墳墓、一張遺像與一抔黃土僅此而已。

      當時的我心疼，可那又怎樣？多年以后的外公斷指的遭遇、患癌的噩耗接踵而來的時候，我心里又如同千萬只螞蟻在攀爬撕扯難受至極。

      他總是有很多的舍不得，生活過得也很拮據(jù)，但從不因為如此而虧待我。那時看著鄰居家每天都有牛奶送來，于是很羨慕，眼巴巴地望著，也不敢告訴你，生怕知道過后又是一頓罵。某一天清晨， “渝兒，起床喝牛奶了?！?/p>

       “啊？”聽到牛奶二字立馬從夢中醒來，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還帶著孩童的稚嫩語氣。

       "外公，你怎么不喝啊？”我問。

       “外公，你喝?！庇谑潜惆雅Ｄ谭忠话氤鰜斫o外公。

      兒時外公的肩膀猶如大山般雄厚，挑過磚、建過房、背過煤、補過鞋、拉過車、擺過攤，似乎這世上卑微渺小卻能養(yǎng)家糊口的職業(yè)都做過。

      幾年之后，看著外公佝僂著身子，心里五味雜陳極其心酸。外公的腰不直了，手上的傷疤更多了，皮膚像是被太陽曬得體無完膚黝黑黝黑，還夾著斑斑血跡，傷口發(fā)著炎，如果在看得仔細些便能清晰地看見所謂的皮開肉綻。一座山終究經不起長年累月的摧殘，在鋼筋混凝土地里倒下了。

       自小以來都是外公帶著我，父母由于生計，便把我留在鄉(xiāng)下外公家。

       外公本來就到了享清福的年紀，可上天似乎與他的命運相克。之后發(fā)生了很多事，從斷指之痛的堅強再到癌癥晚期，這是要有多大的心才能承受住這般打擊啊。

      當母親在醫(yī)院去拿結果的時候是花了多大的勇氣，或許成了泣不成聲的淚人兒了吧。媽媽一邊內心煎熬受挫，一邊瞞著外公的病情，可紙終將包不住火，也沒有不透風的墻，終歸外公還是知道了。

     “這病治不好了，就這樣吧，不治也罷?！?/p>

不久之后，外公還是被送進了ICU病房，一呼一吸間都顯得如此艱難，似乎隨時都要結束他這悲慘的一生。

       病床上看著他如枯木般的身子，行將就木般的臉龐，嘴里還一直呻吟著的痛苦，眼皮像是有什么東西拉著一般無法睜開，鼻孔里插著氧氣，甚是心疼，皺紋更是一圈一圈地分布著盤旋在額頭上，仔細數(shù)來，那便是你一生的所有快樂、傷心、痛苦的記憶。

       聽說人死的時候，會有一生中的悲歡離合在他眼前閃過。他的笑、他的累、他的痛、他的一切。外公走得很安穩(wěn)，或許是老天讓他看到了子女的未來，懸在心中的巨石放下了吧。也或許是在看見家的時候閉上了雙眼也算瞑目吧。外公獨自與病魔斗爭要活下來，但病魔終究無情地吞噬了整個身體，沒有什么比活下去是更好的了。

      外公知道我怕鬼魂便把我支開出去。當他支支吾吾想回家時，大約每個人心中都有了底數(shù)。于是便開車把外公送到家好好走完這一生。當他在公路盡頭看到家時便撒手人寰去了極樂世界。之后啊，經歷了種種的生死離別再也不怕一個叫外公的鬼魂入夢了，任由我獨自在現(xiàn)實與假寐之間兩難。

       外公這一生就在苦難與煎熬中生長，從未真正享過福，也從未真正的讓自己舒適。為的只是讓兒孫后輩們能很好的擁有這個世界，更多的是讓我們這些在前輩們懷抱里的小花們，少經受這無情社會的摧殘。

      村里有個習俗，人死了，妻子在第七天要去看望自己的丈夫。當我們買上了蠟燭紙錢到外公墳前，外婆一個跟頭栽到了生硬的石頭上，石頭不會因為他是一個失去丈夫的老人而同情憐憫，外婆把我們撥開慢慢地爬向了外公的墳墓。嘴里還念著:“老頭啊，這一生你是這樣命苦，你走了我怎么辦？誰給我做飯誰給我洗衣服？誰陪我說話?。俊?/span>

       聽到外婆的言語鼻子酸酸的，眼淚也隨著這擁有萬有引力的大地融進土地中，最后沉入這沒有任何慈悲感情的泥土里。

       外婆從地主的千金，淪落到一日三餐粗茶淡飯，衣服縫縫補補三年又三年，是何等的凄慘。但外婆告訴我:“我這一生從來就沒后悔過認識你外公?！?/span>之后外婆的身子每況愈下，每次回家外婆總是一副病懨懨的模樣，甚至想過輕生。卻被母親阻止了。記得有次去醫(yī)院檢查，由于家里遭了變故，經濟十分緊張，帶著病重的外婆去醫(yī)院檢查身子，到區(qū)里大醫(yī)院，上去下來做檢查，可外婆又怎么經得起如此折磨。于是便把外婆扶到了病房，自己交費拿化驗結果，當我回來時看見外婆死死地抓住病床上的扶桿，那一刻的我十分心疼，立即跑過去扶外婆上了床，等我走后看見外婆偷偷地抹了抹眼角。

      假期回家看見外婆的身子有了好轉，開始下床走路，開始出門跳舞，開始洗衣做飯，不由得心中的巨石終于放下。現(xiàn)在想起每次出門外婆都會偷偷塞錢給我：

      “這是外婆給你的，雖然不多，自己在外面吃好點，不要委屈了自己?！钡浆F(xiàn)在我都會每周準時地打電話給外婆，外婆老了，從黑發(fā)到白發(fā)，從失去丈夫到一個人的孤獨。

 所有的相遇都是前生的情分。從陌路人到相知的親人，陪伴著走過這一生的平淡與曲折。生命的盡頭無非就是朋友與親人的陪伴，愿你在塵世中獲得幸福，愿你愛的每個人都愛你。

       生命的來來回回跌宕起伏，今生不再期待來世。這一生便從此開始，帶給身邊每一個人如春風般的清爽冬夜的歸宿般的溫暖。我會用心對待所有，不逃避任何情感，不辜負任何真心的相待。愿天堂那邊沒有病痛折磨沒有貧富差異，在那邊的外公，愿你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