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散文選刊》原創(chuàng)版線上平臺：木沐讀書

作者簡介：李瑞平，1971年3月生，內(nèi)蒙古東勝人?，F(xiàn)為鄂爾多斯集團員工，愛好寫作，作品主要發(fā)表于《鄂爾多斯集團報》《冶金事業(yè)部安全月報》，2014年獲得“集團班組論壇征文”優(yōu)秀獎；2017年獲得“冶金事業(yè)部安全月征文”優(yōu)秀獎。

今年93歲高齡的姥姥童顏鶴發(fā)、身體硬朗、精神矍鑠，很是健談。

在我很小的時候，母親就經(jīng)常說起姥姥命運多舛的身世和艱難困苦的人生，尤其說到姥姥那一雙小腳的時候，更是讓我黯然淚下。以至于我每每去看望姥姥時，總少不了仔細欣賞、輕輕撫摸姥姥那雙飽受摧殘的小腳。

五月的一天，我和二姨、表妹相約去看望姥姥，那天老人家心情特別好。吃過午飯，我給姥姥剪了指甲、挖了耳屎；表妹給姥姥洗了那雙小腳。當我倆問及姥姥小時候纏腳的經(jīng)歷時，姥姥沒有推辭，清了清嗓子，開始給我倆詳細地講述：“我纏腳是從四歲開始的，因為父母早亡，我和兩個哥哥由成家的大哥二哥撫養(yǎng)，那時民國政府開始接受外來新思想、新技術(shù)，知識分子也受到了高度重視。

我大哥那時是遠近聞名的秀才，是他教我背會了‘三字經(jīng)’、‘百家姓’、還教我認得了很多字吶！但中國多少輩子先人遺留下的纏腳陋俗，那時候還在流行著。大腳的女娃娃找不到好婆家，即便有了婆家，過門后也會遭受婆家人的冷落、白眼，一輩子抬不起個頭。如果纏好一雙像樣的‘三寸金蓮’（長不過三寸，形如蘿卜），女娃娃就是長的再丑、再沒本事，到了婆家也有一定的地位，也能受到全家人的尊重。”

“我的兩個嫂子為了對得起死去的公婆，為了我長大后能尋得好婆家，也為了不背罵名，只能咬咬牙、狠狠心為我實施纏腳計劃?！?/p>

“首先，她們把我的腳用熱水泡洗，把腳趾頭用力折向腳心后再用布條子纏緊，到了晚上睡熟的時候，再一次次慢慢上勁兒加緊。有時候我在睡夢中疼醒，哭叫個不停，我大哥心疼我呀，幾次勸說不讓嫂嫂們給我纏腳，但也無濟于事，任憑兩個嫂嫂瞎折騰?！?/p>

“接下來的日子更是難熬！在經(jīng)過了兩個多月的纏裹，我的雙腳局部開始腫脹、痛癢，這時候她們就解下布條。我總以為遭罪的雙腳能舒展一下了，沒料到酷刑又開始了，她們把爛碗打碎的瓷渣渣均勻地用布條纏繞在我雙腳上，睡覺的時候再壓上重物。剛開始是枕頭、毛氈，以后是沙袋子，再后來是小石磨盤。直到瓷渣渣刺爛皮肉發(fā)炎、化膿、肌肉組織壞死、骨石（腳骨）變形……這也是我纏腳經(jīng)歷最活不出來的階段，這段痛苦的日子大約也有兩三個月?！?/p>

“最后就是裹腳尖。纏裹的時候要用勁兒把裹腳布纏到最緊，把變形的腳趾盡量擠在一起，而且要纏出尖頭頭，對于一個四五歲的女娃娃，那是要忍受多大的痛苦呀！纏出尖頭后要用針線緊緊兒地把裹腳布縫起來，硬生生地擠進尖頭鞋里。然后讓我到處走動、做營生（干家務(wù)），有那么兩次我疼的昏死過去，也不知道是怎么被他們救過來的，哎?！?/p>

聽完姥姥講的關(guān)于她纏腳的故事，其實那也正是每一個經(jīng)歷過纏腳女性的血淚史，我才理解了過去的小腳女人晚上睡覺為什么穿鞋的真正原因；我也更加相信母親說過的話：過去的女人一年洗一次小腳、洗一次裹腳布，而且是拿尿盆端上水躲到?jīng)]人的地方去洗。因為她們不想讓人看到她們的小腳，她們認為那一雙小腳是她們一生的恥辱，認為她們那一雙小腳是丑陋的、骯臟的、下流的。

可是，裹小腳不是她們的錯啊，那是千百年來中國歷史遺留的陋俗，她們是歷史的犧牲品，她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她們的小腳，才是證明一個國家由愚昧無知走向科學文明、從貧窮落后邁向繁榮富強的有力證據(jù)，她們的小腳是一雙名副其實的、存世稀少的活文物。

我有幸欣賞了、見證了姥姥的活文物――“三寸金蓮”；你也有幸聽了姥姥講的故事。你也許對原本看似贊美之詞、讀著順口的“三寸金蓮”有了更深的認知與理解，孰知在盛行女子“三寸金蓮”那漫長的歲月，曾經(jīng)有多少人間悲劇在中華大地上演，有多少花季少女的身心遭受摧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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