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君珍
寧夏 ·銀川·武君珍
年,在春晚的熱鬧和除夕午夜炸響起久久不絕的鞭炮聲中轟然而來,在熱情的串親走友中沸騰,又在各種聚會的觥籌交錯、推杯換盞中迷醉……年,熱烈而又短暫!
如同絢爛的煙花短暫燃盡后歸于平靜,褪去華麗,樸素平實,年悄然離去,日子輕輕走來,一天又一天。
在日子的重復和變幻后我們又迎來了新的一年。
過年,是對親情的溫暖和慰藉。每到過年,我總要回家,像一只疲倦的飛鳥,想停歇在家的懷抱中,緩緩奔忙中早已筋疲力盡的身心。長年在外工作,與其說回來過年,倒不如說回來陪爸媽過日子,更準確地說是我來找尋在父母身邊的那種安寧和踏實。
臘月二十七,經過5個多小時的長途驅車,終于回到家,已是晚上九點多,鄉(xiāng)村一片安靜,只有遼闊的天幕深的格外清澈,北斗七星像極了一把舀起餃子的勺,亮晶晶掛在天空,其他眾星星眨著眼,泛著光,我想這些閃亮的星星肯定像極了我小時候的眼睛,目光里全是期待和興奮,那是對回家的極致期待!
發(fā)動機的隆隆聲和狗吠叫的聲音劃破了夜晚的安靜,在家等待的父母雙雙急切走出家門迎接我們,老爸手里捏著一把僅有一束光源的電燈,除了這一束光,眼前一片黑暗,遠處的山巒層層疊疊,像蓋著厚厚的被子,在星光下沉沉睡去!無論我們如何吵鬧,都無法被驚醒,鄉(xiāng)村的山就是這樣深沉淡定。不一樣的是我們回家的熱情,還有父母等待我們的熱情高漲至極,平時七八點就休息的父母還在等待我們歸來,還在等待著為我們做我們平日念叨的柴火飯。
一陣忙碌之后,終于進了上房,燈光有點昏暗,但即使這樣,我還是一眼就看出父親的頭發(fā)花白了一大半,還長長豎起來,足有兩寸長,亂亂的蓬在頭上,他的臉上無法掩飾看到我們時的開心,他笑起來的眼角分明又爬上不少彎彎曲曲的皺紋,又深了又多了,皺紋讓老爸臉上露出的笑容淺了許多,燈光下老爸的臉盡顯憔悴,單薄的身子被寬大的棉衣包裹著,我看到了真切的農村老頭的形象了??吹剿?,就想起了他一生為拉扯我們受的苦,老爸三歲失去父愛,十歲開始放羊,十五學了木匠手藝東家西家蓋房,做桌椅板凳,后來又為了供養(yǎng)我們讀書常年出門打工掙學費,在無數炎炎烈日下站在高樓架上,隨時都有可能曬暈中暑摔下來,但他仍然堅持下去……這些人生閱歷一覽無余都寫在老爸的臉上,身上。我的心一顫,笑容早已僵在我的臉上,我不由得張開嘴,大聲說:“爸,半年沒見,您怎么老成這樣?”說完才意識到自己的失言,爸不愿意聽到自己老了很多。其實哪里是半年才老的,老爸每天都在變老。
一時間,我們都不再說話。我的目光移到老媽身上,一貫的樣子,老媽右手抓著左手,雙手托在小腹前,雙腳略微分開,正正站立,臉上還是淡淡的笑,“你爸一個月沒有理發(fā),頭發(fā)長了,我給說這兩天拿推子找人理,他就是不聽,不聽,看這個樣子難看的……”老媽開始不好意思地嘮叨,老爸一言不發(fā),臉色明顯不太高興了。掐了一輩子的老爸老媽又開始掐上了,每當這時候,我們主動把他們的爭吵留給讓他們漸漸變老的時間,我們知道,他們之間哪里是爭吵,只不過是對對方關心的抱怨罷了!
老媽很快意識到我們的無奈,意識到他倆容易犯的錯誤,立馬收場,為我們準備晚餐,她知道,每次回家,我最喜歡吃漿水面。漿水,老媽一年四季操心保管,時常放久了倒掉換新的,換了再換,直到等到我們回家才配上用場,她把所有我們喜歡吃的都會留著,留上半年,即使不再新鮮,她也舍不得吃,我理解她每次不厭其煩地拾掇漿水時細數我們歸家的日子的心情,那種等待是充滿希望的。
晚上,我和老媽睡,和小時候一樣,我們在關燈后聊天,看不見老媽的表情,只有通過她說的事來判斷她的喜怒哀樂,老媽說了好多,我靜靜聽著,偶爾回應,我想讓老媽把所有要表達的情感說出來,半年未見,她攢了多少無處訴說的話了啊!老媽也是敞開了心說事,無論好事壞事,說了個不停,一直到凌晨兩點多,才漸漸睡去。老媽是比以前更喜歡嘮叨了,還不斷重復著,嘮叨著,抱怨著,一遍又一遍,我靜靜聽著,老媽也老了!
后來的幾天,我忘了是在過年,忘了串走親戚,就想這樣和他們靜靜呆著。和他們在一起,我不想過年,年一過,我們又得走,下次回來,又得要過年,這樣想,過年就變得可怕起來,不要過年,日子還停在年這邊,可以多和老爸老媽呆幾天,如果不過年,可以不去忙碌上班,可以不去照顧孩子上學。
可是,年還是如期而至。大年初一早晨起來的晚,拿起手機,看到單位群里同事母親離世的信息,大過年,為什么還會死亡?我不愿意接受這個現實,不忍接受這個現實,悲傷之后,越發(fā)不想過年,只想過日子,平平安安的日子,只想過有爸有媽有滿滿一屋子家人的日子……
陪伴,是最長情的愛。年啊,慢點過吧,讓我再多陪陪爸媽,讓我再多過幾日和爸媽在一起的日子,讓爸媽再多看看自己辛苦拉扯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