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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錢阿姨又來給人拉紅線，《以家人之名》里的李海潮和凌和平正式宣告：家里沒有女人也能行。“兩個爹爹三個娃”的重組家庭，更完成了中年耽美在小熒幕上想都不敢想的正大光明。現(xiàn)在看來，這就是今年的“夏季限定”了吧。不是耽改，勝似耽改?！皨寢尅崩詈３?，經(jīng)營小面館，每天在飯桌上絮絮叨叨；“爸爸”凌和平，是整天不著家的警察，訓(xùn)孩子就像審犯人。一個是相親對象跑了，一個是結(jié)發(fā)妻子拋家，兩個男人與兩個家庭的“緣分”，著實有點妙不可言。不管是擦邊球，還是有意指涉，《以家人之名》的敘事脈絡(luò)不妨總結(jié)為：一方面，著力剔除女性角色，以構(gòu)建男性家庭夢樂園。另一方面，又刻意“女化”男性角色，完成對傳統(tǒng)家庭劇經(jīng)典設(shè)定的回歸。更神奇的是，劇里劇外大家都對“女化”泰然處之。那臺詞，沒讀過幾本原耽都念不自然。凌和平催李海潮：“大姐，你看看現(xiàn)在幾點了”。又在李海潮女兒尖尖（譚松韻飾）面前問：“你爸爸像不像家里的‘媽媽’？”尖尖會心一笑點頭稱是。上一代的性別轉(zhuǎn)化，在家庭的下一代也有跡可循。李尖尖和兩個異父異母的哥哥，相處起來缺乏邊界感。不光白天打架比哥哥還猛，夜里還要賴在哥哥床上不走。而當(dāng)快要“三十而已”的譚松韻，對著哥哥爸爸喊“我來例假啦”的時候，硬糖君和錢阿姨都覺得“有點遲”。通過“重組”來塑造熱熱鬧鬧的理想家庭，上一個經(jīng)典案例是《家有兒女》。當(dāng)爸爸媽媽變成了兩個爸爸，我們必須承認(rèn)，家庭氛圍真輕松不少。再怎么強調(diào)政治正確也好，現(xiàn)實中女性確實因為對家庭生活的過多參與而留下了過多“瑕疵”。投射在影視劇中，不是努力拽著娃一起“階層躍遷”，就是焦慮到更年期提前的“虎媽”，再不就催婚催育，總歸沒有“爸爸”那么理解包容。但不管走哪種路線，家庭劇仍然是最容易成為大眾爆款的品類，并且越來越呈現(xiàn)出在年輕群體的強大號召力。在中老年那里有收視基本盤，在年輕人這里有網(wǎng)絡(luò)討論度，家庭劇豈不立于不敗之地？但年輕人對家庭劇又有自己獨特的情感需求和價值需求，高開低走口碑砸穿的家庭劇著實不少。從《以家人之名》或許我們可以提前總結(jié)一條新“鐵律”：專心親情，別瞎搞對象？給《蝸居》配過旁白，和海清在《雙面膠》搭過夫妻的涂松巖，算是家庭劇的常客了。這次演起《以家人之名》的李海潮，不僅駕輕就熟，就連微表情也很有慈愛光輝。李海潮的思維是細(xì)膩的，情感是偏女性化的。凌霄（宋威龍飾）一家剛搬來，得知其失去妹妹的不幸后，他囑咐女兒尖尖不要提起人家的傷心事；子秋（張新成飾）和尖尖鬧矛盾，他一面安撫子秋情緒一面告訴他哥哥要包容妹妹。雖然另一個爸爸凌和平給了生活費，但李海潮的人生幾乎是“喪偶式育兒”。凌和平早出晚歸，對幾個孩子大大咧咧。而李海潮張羅面館，操持家務(wù)，關(guān)心孩子，以一己之力撐起了他們溫馨的童年。家庭的成色，看飯桌就知道。劇中的方桌，有李海潮給孩子們做的糖醋排骨面，有十幾年如一日的廚房炊煙。如果把這個角色置換為含辛茹苦的媽媽，應(yīng)該也毫無違和感。李海潮的“女化”，并非對女性氣質(zhì)的矮化，反而是對女性在傳統(tǒng)家庭中重要地位的另一種確證。錢阿姨說家里沒有女人不行，其實話只說了一半。在中國式家庭中，可以沒有女性，但不可以沒有女性化的角色與情感輸出。如果兩個爸爸都是凌和平，這個家不要說散了，中午桌上沒飯的時候孩子就跑了。李海潮如同母親般洞悉孩子們的心思，子秋生日醉酒一段最明顯。子秋的二姨囑咐他，寄人籬下就一定要孝順忍讓。一番看似好心的說教，卻徹底寒了李海潮的心。雖然他和凌霄、子秋沒有血緣關(guān)系，但早已把兩人當(dāng)成自己親生兒子。他知道凌霄重遇母親之后的失眠，也知道子秋從小遭遇太多委屈，而這些凌和平與別人都未覺察。回憶殺里，街坊大媽開玩笑說子秋不乖就要被送走。李海潮臉色驟變，把子秋拉到一邊撫慰。深夜，他起床看到子秋一個人蹲在衛(wèi)生間洗大家的衣服，頓感情難自已。經(jīng)年累月，李海潮有操不完的心和干不完的家務(wù)。換成女角色，堪稱半部《春天后母心》。后媽男當(dāng)，后爹難防。一不小心，孩子親爹親媽來收割革命果實，你說氣人不？消失十幾年，凌霄的媽媽回來了，子秋的爸爸也悔悟了。倆孩子成績這么好，搶班奪權(quán)可真膈應(yīng)人。李海潮“女角男演”的優(yōu)勢正在于放得開，即便心里不舍也尊重孩子的決定，沒有“你辜負(fù)我”的道德綁架。他就是和平口中為別人孵蛋的“傻鳥”，但其實有大智慧。海潮媽媽著急上火怎么辦？對著和平爸爸暴吼唄，還得一頓按摩賠罪呢！凌霄媽媽幼時拋棄了他，等凌霄快成年了，卻給他帶來一個異父妹妹。凌霄的外婆，把小妹妹往李海潮的面館一丟，今天孩子就和哥哥住啦。在李尖尖的視角里，她討厭“凌家三代女性”。以家人之名，行挑選之實。在男性角色豐滿充沛的同時，《以家人之名》的女性角色有扁平化傾向。子秋和凌霄母親的拋棄行為，都有點為抹黑原生家庭鋪路的意味。凌霄的母親陳婷，埋怨兒子給妹妹喂核桃被噎。起因是她出門去打麻將，把兩個孩子反鎖家中。街道大媽一語中的：“讓大孩子帶小孩子，這個媽當(dāng)?shù)每烧孑p松?！?/span>子秋的母親賀梅，每天站柜臺沒時間給子秋做飯。相親看到李海潮一個單親爸爸，把家里歸置得整整齊齊都震驚了。她向海潮借了錢，隨后就把子秋丟在外婆家去深圳闖蕩了。陳婷和賀梅，是非典型的母親形象，太過自我缺乏責(zé)任感；李海潮，則是非典型的父親形象，太過老好人甚至可以照顧相親對象兒子。這兩種非典型碰撞到一起，便形成了劇集飽受詬病的“厭女”情緒。子秋和凌霄的外婆，幾乎是抖音式的邪惡老人化身。子秋的外婆，讓子秋背竹簍去干活，說家里不養(yǎng)閑人；凌霄的外婆，時常煩擾海潮一家。去菜市場還要當(dāng)“菜扒皮”，把人家整理好的包菜再撕幾片才過癮。女性的集體惡化，為的正是凸顯男性的形象進(jìn)階。當(dāng)然，凌和平工作忙不顧家，凌霄的舅舅不管妹妹卻讓凌霄去照顧母親，趙華光找人去面館鬧事，這些惡劣的男性形象也多有存在。只不過女性作惡更有話題度，輿論的炮火也隨之游走。在對原生家庭大刀闊斧的破壞后，《以家人之名》重構(gòu)的“兩個爹爹三個娃”也面臨解體危機(jī)。李尖尖與兩個哥哥闊別9年，三人重逢多少有些尷尬。從親密無間到手足無措，重組家庭的“邊界感”浮出水面。當(dāng)子秋和凌霄回到廈門，當(dāng)初的那個假小子李尖尖，早已變成了木雕師。寵愛她的兩個哥哥，一個成了牙科醫(yī)生（尖尖經(jīng)常牙疼），一個成了甜品師（尖尖愛吃甜食），看樣子是想相互抵消？跳過悸動期，讓兄妹三人以“社會人”身份相見無疑是偷懶且穩(wěn)妥的。但從親情向愛情的過渡如何自然？仍是留待《以家人之名》解決的關(guān)鍵問題。自1990年底《渴望》引發(fā)萬人空巷的盛況后，家庭劇從此一發(fā)不可收?！都で槿紵臍q月》《金婚》《蝸居》《幸福來敲門》《都挺好》等不勝枚舉，成為類型領(lǐng)域的常青樹。而從《渴望》到《都挺好》，在當(dāng)家主母的形象塑造上出現(xiàn)了明顯的“變奏”?！犊释防锏膭⒒鄯紲厝狍w貼，隱忍厚道；《都挺好》里的蘇母強勢霸道，偏心刻薄。截然不同的人物形象是家庭劇的翻新，但歸其根本仍然是換湯不換藥。她們的精神世界都受到了父權(quán)的禁錮，在無法預(yù)知的情況下維護(hù)著父權(quán)制的穩(wěn)定。劉慧芳不顧一切對丈夫的付出和順從自不必說，蘇母也活成了自己母親重男輕女的模樣。連蘇明玉也說：“我努力了那么久，最后竟然變成了我最恨的人?！痹趪a(chǎn)家庭劇中，以母女關(guān)系為主體的“女性衍生制”曾是不可動搖的敘事主體。亦即，無論女主怎么變革，她們身上由原生家庭尤其是來自母親的烙印，是永久且深刻的。《以家人之名》看似剔除了“當(dāng)家主母”，但這種精神依賴依然存在。李海潮從里到外，只不過是改了性別的“主母”。而那些被趕跑的女性，她們的影響依舊。陳婷的冷漠讓凌霄寡于言語，賀梅的自私讓子秋過分懂事和在意別人的看法。家庭劇是大眾傳媒里的通俗文化，它所反映的，仍然是它的文化淵源里占據(jù)主導(dǎo)地位的社會風(fēng)尚。這也正好解釋，不管多么新鮮有趣的家庭劇，到了結(jié)局總免不了價值觀的保守與對尖銳話題的回避。高開低走是常態(tài)，話題生猛的《都挺好》最終不也是俗套的“大團(tuán)圓”？作精蘇大強，因為老年癡呆化身慈父，并通過一本習(xí)題集洗白?！兑约胰酥诽接懙闹亟M家庭也很新穎，但恐怕結(jié)局未必會有突破性。而人民群眾苦保守久矣，竟然給《以家人之名》編了一個子秋和凌爸“槍戰(zhàn)”的結(jié)局。家庭劇秒變警匪片，畫風(fēng)著實清奇。但基于保守策略，家庭劇的結(jié)局永遠(yuǎn)不會和傳統(tǒng)道德范疇偏差太遠(yuǎn)。這和好萊塢主流商業(yè)片，永遠(yuǎn)體現(xiàn)中產(chǎn)階級價值觀是一樣的道理。而在《蝸居》之后，家庭劇對尖銳話題的回避更加積極主動。《以家人之名》如果后續(xù)重點發(fā)展“兄妹戀”乃至“三角戀”，恐怕又是另一部《涼生，我們可不可以不憂傷》。而避免憂傷的方法，就是走輕喜劇路線。從《媳婦的美好時代》開始，家庭劇出現(xiàn)了小品化傾向。苦情時代的“媽媽再愛我一次”不再流行，取而代之的是接地氣的都市喜劇。不斷演變的家庭劇自有規(guī)則，而笑點和淚點并存的《以家人之名》，展示了該類型強烈的求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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