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部短篇小說預(yù)計分五次連載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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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接1-4節(jié)，5-7節(jié)）

八．一道陰風(fēng)襲來 

不知何時，濃云散開，風(fēng)向大轉(zhuǎn)，酒醉的倭奴伊藤，醉看夜已過深，四處見不到林回和藍海玥，就令一個倭寇尋找。

那倭寇早已大醉，站起身來，踉踉蹌蹌，站立不穩(wěn)，絆倒在地。

伊藤斥罵著又叫起一個倭寇，終又一大醉，不能站起。

伊藤惱羞成怒，就瘋狂的踢打站立不起的士卒，又接著大叫道：“賤海之民，快快給我尋找彈琴跳舞之人，把那個跳舞之人拉來，服侍本將！”

但卻無人應(yīng)聲，眾倭寇有的已經(jīng)沉醉臥倒，有的跳舞擊掌，有的頻頻舉杯，有的亂跳如猴子，還有一個倭寇獰笑著追趕一個女子，卻又大醉，連連跌倒。

所有的倭奴，都被將要共分劫掠財富而回家的狂喜所控制。

那長年，見此情景，就躲在一旁，悄悄吩咐藍海玥：“時機一到，你們幾個趕快拿走倭兒賊的刀劍，我去去就來”。

說著，他一手拉著林回迅速走下關(guān)押眾男子的船艙，扭頭對林回說道：“你呆在這里不要動，我放開眾人，一同上去殺賊奪船”。

說話間，他用一把找來的長斧去割開那幾個捆綁著雙手的海民。又從懷中掏出一個魚皮嚢，拿出很多吃的，讓眾人活動筋骨，快快填填腸胃，準(zhǔn)備殺上甲板。

哪知此時，只聽身后一聲狂叫：“好你個狡猾……賤…..民！”同時，一道陰風(fēng)從背后襲來。

但那船艙較矮，五尺之長的刀揮起之時，用力過猛，插入船艙之頂，沒有劈下。

長年所幸躲過。

身邊的林回吃驚之余，上前一推那人，那人一個踉蹌，撇掉手中的刀柄，退后幾步，又拔出腰間的一把短刀，嚎叫著沖殺過來。

原來此賊正是倭寇伊藤。

此倭寇在甲板上尋人不到，只找到了吳朋。吳朋雖然已經(jīng)微醉，但仍然清醒，見到幾個女子有意無意的收斂眾倭人的刀劍，早已起疑，聽到伊藤的狂叫，就繞過幾群喝醉的倭人，跳到伊藤的跟前說：“將軍，將軍，我早懷疑那長年懷有陰謀，必會是另有不軌之圖”。

一陣海風(fēng)吹來，伊藤猛然一怔，狂喊道：“給我找到……我日本大和……”喊著，拿起長刀，到各船艙搜尋。

那長年見是倭寇伊藤來襲，連忙對林回說道：“趕快讓開，去幫眾人，這倭兒賊我來收拾”。

說話之間，倭寇伊藤狂叫著揮動短刀，向長年的脖頸之間橫斬而來。

長年并不動身，弓步立斧，“鐺”的一聲，只見昏暗的船艙之中火星迸射，倭寇伊藤一個踉蹌從長年身前滑過，又回轉(zhuǎn)身來反身一刀，長年閃過，旋即疾步上前，一斧正中倭寇頸項。

躲藏船艙門口觀望的吳朋見到伊藤被殺，慌忙逃離。

林回緊張著幫眾人開解，卻沒有解開，長年拾起那把銀鎏金短刀，上前一一割開捆手的繩索。

正在此時，聽到船艙口又騰騰腳步聲響，林回暗暗叫道：“大哥，又有倭寇殺來”！

九．殺賊乃血腥刀兵事

船艙之上，藍海玥等眾女子依計行事，悄悄收起眾倭寇的刀劍，柔語媚言擺脫掉倭寇的糾纏，抱著刀劍疾步向關(guān)押眾人的船艙口走來。

恍惚之間，藍海玥看到有一個黑影恍過，并非倭兒賊裝束，低聲喊道：“何人？”

對面人影一閃，沒有聲音，藍海玥又問：“是林哥哥么”？

那人從躲藏處走出來，笑道：“我以為是誰那，嚇?biāo)牢伊?，是阿臺呀?！?/span>

原來是吳朋從船艙口逃開，正碰上藍海玥等眾人，見此眾人，只好說道：“長年大哥已經(jīng)殺死了伊藤，正等你們，我是去尋找林回的木琴?！闭f著，從眾人身邊一閃而過。

長年也已經(jīng)聽到船艙口傳來腳步，經(jīng)林回又一提醒，和眾人持刀提斧躲在一旁，聽到藍海玥下來一喊，知道是自己人，就說道：“是否已經(jīng)得手？”

藍海玥和幾個女子紛紛說道：“倭兒賊都已灌醉，尚有幾個賊人身不離刀，無法下手。其余的都在這里?！?/span>

說著，眾人把一堆刀劍放下。

長年見此，說：“很好，你們和林回在這里躲避，我等殺上甲板，殺盡倭兒賊，奪船回家?！?/span>

林回聞聽此言，著急說道：“大哥，我也是兵部將門之后，并不怯生，讓我和大家一同前往，殺敵立功。”

長年一笑:“你素衣書生之手，是何將門之后？殺賊乃血腥刀兵之事，你和眾人在此等候佳音，以免受傷而危及性命”。

林回施禮嚷道：“我是原南京兵部尚書陽明先生的后人，為尋找先人事跡，從家鄉(xiāng)跋山涉水而來，到沿海附近，一路見倭寇燒殺劫掠，無惡不作，借此良機殺賊，以解心中仇恨”。

長年聞聽此人背景，加之眼前事態(tài)急切，并不多思量，連忙說道：“走，隨同我們一同上去，你隨我身后”。于是，林回手持那把短刀，和眾人一同沖上甲板。

那長年見火光之中，已經(jīng)有倭寇正在用水澆醒同伙，看見長年一群人等持械而來，其中有三個倭兒賊手持刀劍，兇狠而嚎叫著揮舞過來。

此時，陰風(fēng)大起，和著股股刀風(fēng)糾纏旋舞，映著瘋狂的呼喊糾纏旋風(fēng)。

那長年并不驚慌，大聲指揮眾人：“此三倭爾賊有我對付，你們?nèi)コ裟切┎荒軕?zhàn)者”。

此三倭寇雖已酒醉，但兇狠不減，先是一個倭寇沖上前來，刀鋒從上劈下。

長年舉斧架起，同時一腳把他踹倒。

互為犄角的后兩個攻擊位的倭寇，也持長刀，左右配合，緊接著攻擊而上。

被踹倒的倭寇借機也站起身來，前后左右櫛比攻擊。

長年不敵，招架不及，連連后退。

危急時刻，忽然，有一長劍刺中一個倭寇的軟肋，來人正是林回。

但是，林回畢竟力薄，被另一個倭寇一腳踹倒，尚未起身，一個倭寇已經(jīng)跳到跟前，舉起鋼刀，狂笑著向倒在甲板上的林回全力刺下。

十．何為優(yōu)異族類

海風(fēng)大起，月黑星蔽，烏云和大海混沌一處。

在倭寇船隊的另一艘大船之中，寬大的船艙內(nèi)燭火通明。

木下藤吉郎正手書完畢，擱置筆毫，站起來指著幾個手下說：“各位來看，此乃天皇之詔書。是否也已成為歷史” ！

幾個人圍近念道：“言語必和，禮儀必篤，勿生嫌疑，無為詭激”。

其中一個倭寇問道：“將軍，此是何年代詔書，不曾聽說過” ？

木下藤吉郎踱步說道：“此乃孝謙天皇在公元750年派遣我多智之士赴中國唐朝之時的訓(xùn)導(dǎo)。當(dāng)年之所以派遣十?dāng)?shù)批遣唐使者，正是取人之長，為我所用。那時的大唐王朝，政治清明，國家內(nèi)部組織至善至美，管理有序，從而使經(jīng)濟強勁，文化發(fā)達光輝，百姓安康，其族的自信心日積月累，具有世界主義的色彩呀”。

一個謀士打扮的部下接著說道：“是啊，將軍說得極是，當(dāng)年的大唐，舉凡學(xué)術(shù)、技術(shù)、音樂以及佛教廟宇之建筑、雕刻繪畫，以及服飾、器皿之制作，于我皆為榜樣，為我所學(xué)習(xí)效仿，的確是圣土天朝，偉大之優(yōu)異類族”！

“不！何為優(yōu)異之族類？我大和民族才是世界上最偉大之民族。光明最早照耀的地方，民族的崛起正如旭日之東升，勃勃向上，光芒萬丈必將普照天下。本次我親巡中國，遍及數(shù)省，其地方糜爛，胥吏害于天下。國家中樞腐化，閹黨橫行，數(shù)代皇帝幼弱無能。而且皇族在地方擾民之深、妨礙官府行政之流弊、積重難返。尤其是軍隊軍心渙散，軍營哨所不堪一擊。幾年之前，我甲士六七十人，自沿海登陸，過關(guān)闖隘，深入中國腹地，橫穿浙江，西入安徽，再北犯明朝陪都南京，又越無錫奔蘇州，一晝夜奔涌一百八十里，征戰(zhàn)三省二十幾個縣，歷經(jīng)八十余日，殺掠敵人四五千人，如入無人之境。可見昔日泱泱漢唐，已成幕落之象。逢此良機，我等回島，先行統(tǒng)一數(shù)部”……

正說之間，一個倭寇騰騰跑來報告：“木下將軍，伊藤將軍之船好像發(fā)生內(nèi)訌。該船上純?yōu)槲彝翆⑹?，莫非酒醉鬧事，怕有不測，特來稟報”。

木下藤吉郎一揮手，眾倭寇登上甲板，遠(yuǎn)望那艘船，只有人影晃動，并無其他動靜。一倭寇追問哨兵：“不見有什么異象？”哨兵解釋：“不敢虛報，剛才的確有爭斗跡象，而且信號聯(lián)絡(luò)一直不通”。

木下說道：“早已和伊藤將軍有約，看看時辰，也該到了送還我禮物的時候，既然現(xiàn)在沒有音信，有可能出現(xiàn)異情。”說吧，看看雖然風(fēng)浪漸高，依是指派小隊武士，放舟落下，前往探報。

十一.繞他一命

哨兵所報不虛，所見爭斗，正是一倭寇欲砍殺林回之時，卻突然單腿跪地，撒刀身亡。

原來，是藍海玥也隨眾人之后，悄悄登上甲板。

眼見林回遇險，情急之下，從背后刺死敵寇。

那長年力敵兩寇，幾乎在藍海玥刺殺寇兒賊的同時，殺死一名倭寇，又殺死了另一個倭寇，接著與眾人一起殺死酒醉的其余倭奴。

長年正長噓一氣之間，忽然聽到遠(yuǎn)處一個人大叫：“不要殺我，我也是被他們能抓來的，我也是福清人??！我是福清人；不要殺我呀，我也是被抓來的，我也想回家。求求你們，我家還有老人和孩子，繞我一命吧”！

長年走過去，見是吳朋正跪地求饒，就呵斥道：“既是華族，為何作奸細(xì)禍害同類”？

吳朋膝行到長年身前，叩頭說道：“大哥，我也是沒有辦法，為了生計，被倭寇抓來，只好也是隨機應(yīng)承寇兒賊，您大慈大悲，繞我一命吧”。又膝行到藍海玥跟前，連連求饒。

藍海玥于心不忍，就抬頭說道：“大哥，都是福州之人，就繞他一命吧”。

正說之間，聽到林回大叫：“不好，有船過來！”大家不由驚慌。

長年對吳朋說道：“今天饒你性命，今后要改邪歸正，不可與賊人沆瀣一氣，再做賊人幫兇”。吳朋感激涕零，連連謝罪。

長年和眾人沖到船舷一側(cè)，隨著林回的指點，借著船上的燈火，見黑魆魆汪洋中，一艘小船冒著風(fēng)浪和被大船擊碎的危險，在大船的旁邊徘徊，冒死尋找靠梆的機會。

不容眾人驚訝，長年吩咐道：“收起繩梯，調(diào)轉(zhuǎn)船頭，準(zhǔn)備起帆?！闭f著，持斧去砍斷拴錨的纜繩。

長年沖到發(fā)現(xiàn)倭寇小船的船舷一側(cè)，那小船已不見蹤影。

正準(zhǔn)備指揮眾人作業(yè)，忽然，從船舷的另一側(cè)跳上一人，并不言語，從背后向長年襲擊。

林回發(fā)現(xiàn)，正要大喊，他身后的吳朋大聲驚叫：“上來了”。

不由眾人驚呼，那長年一個轉(zhuǎn)身，躲開倭寇的刺刀，順勢一斧，砍死敵人。

原來是一個倭寇，拋上繩鉤，冒死而上。

這時，又有另一個倭寇攀上船舷，被長年一斧下去，砍落水中。

長年大喊道：“男人們拿好兵器，守住船舷，女子們隨我前來，轉(zhuǎn)舵掉頭。”倭寇的一只小船還在那里徘徊，一個大浪打來，撞到大船船頭，被擊得粉碎。

十二.前面是暗礁

木下藤吉郎眼見伊藤的木船轉(zhuǎn)舵，所派一隊斥候的小舟也無音信和蹤影，知道情況有變，迅速指揮距離自己最近、掉頭容易一些的廣船迅速靠近，另一艘與伊藤那邊同樣大小的福船，盡速前去支援，自己的大型福船緊隨其后。

長年和大家調(diào)轉(zhuǎn)船頭，鼓起風(fēng)帆。

這時，東北風(fēng)正盛，船借風(fēng)勢，迅速馳離島礁附近。

倭寇的先鋒船只稍小，人力更勁，起帆掉頭更為迅速，兩船很快駛離平行。

在深深地夜海之上，船舷略低于長年所駕船只的敵船，一面等候另一艘船的支援，一面用銃槍向長年的船只射擊，用竹弓立弓發(fā)矢。

長年指揮大家不要驚慌，伏于船舷之下，等待敵人火銃和弓箭用盡，再起來迎敵。船上還有瓷器，可以依靠自己的優(yōu)勢，用船上的瓷器和雜物，居高臨下，向敵艦投擲。

長年讓藍海玥和林回等人把穩(wěn)船舵，自己和另外幾個男子收拾甲板上的長刀長劍，找準(zhǔn)時機，向敵人投擲刺殺。

激烈的爭奪，對方彈藥和箭矢用盡，不防備被器皿和刀劍所傷所殺，其余者斗志不由漸漸失去，落下風(fēng)帆，不再追擊。

另兩艘倭寇的船只并不甘心，一前一后洶洶而來。

長年推測航海的時間和風(fēng)速，見到敵人如此，安慰大家說道：“不必?fù)?dān)憂，由我親自駕駛”。繼而又大聲喊道：“前面是一片暗礁，估計寇兒賊并不熟悉這里的海道，他們不敢再追”。

但是，兩艘敵船仍然一前一后，緊咬不放，眾人不免擔(dān)憂。

藍海玥勸大家：“相信長年大哥，一定能擺脫賊寇”。

三艘船在沉沉大海起伏的風(fēng)浪中，危險航行，一波波大浪打來，驚心動魄。蒼茫的海洋上，巨大濤聲，駭人心魄。

長年大聲喊道：“按照剛才部署，各就各位，只聽命令”。

長年對此海域了如指掌，在洶涌波濤之中行駛，料定前面不遠(yuǎn)是一塊巨大的暗礁，待到之時，急令放下兩面風(fēng)帆減速，然后一個緊急轉(zhuǎn)舵，憑借航船吃水的深淺和抵擦船底的微小顫動，那船頭在那塊巨大的礁石上，擦邊而過。

這些情況，敵船并不知情，看到對方的風(fēng)帆落下，以為是風(fēng)疾而繩索斷裂，眼開兩船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馬上就要追上，就狂喊著放銃射箭，不料船身猛然抖動，觸礁船破，船上的一眾倭寇，頓時亂作一團。

其時，年僅二十余歲的木下藤吉郎，見此狀況，一面下令降帆停船，派人救援觸礁的船只；一面眺望著遠(yuǎn)去的長年之帆和那片廣闊的大陸，用年輕卻陰沉的聲音喃喃自語，又好像給手下說道：“我等回島，必要追隨天下英雄，結(jié)盟巨豪家族，平息戰(zhàn)亂，統(tǒng)一列島。”

他停頓了一下，又高聲地狂叫，“我起誓，我要首圖朝鮮，再圖中華。到那時候，殺盡狡黠負(fù)義之民，屠除桀驁愚抗之城，使其四百州，盡歸我有，盡化我俗，到那時居守寧波府，以控中國，以朝天皇，以施王政，於億斯年”！

十三.恩仇相濟 早有因緣

東北風(fēng)緊，那欲行狂雨之云也漸漸吹散，只余幾縷薄薄輕紗一樣的長長云片，在月下漂浮，夜的?？眨老】梢娏愣〉男浅?，在遠(yuǎn)處閃耀著微渺的光華。

順風(fēng)行駛的船上，長年掌舵，徹底脫險而放心了的被掠海民，則靜靜的休息。

了無睡意的林回，仰望著天上的月華，對藍海玥和長年說道：“有因經(jīng)此劫難，有緣與你們相逢”。

藍海玥幽幽地問道：“我們九死一生，同舟共濟，還不是長年大哥的足智多謀，恩情眾人？不然相逢又有如何？”

林回微微一愣，苦笑道：“你們藍家與我們王家恩仇相濟，早有因緣” 。

藍海玥驚訝一聲，道：“你不是說你姓林么，怎么你們王家？”

林回長嘆一聲道：“我原名王承恩，是提督軍務(wù)御史王守仁的孫輩，因我祖父功高多忌，被皇上免去新建伯爵號，不得世襲余職，而且恤典剝奪，從而家境敗落，子孫流利。我又因為并非嫡出，而得以幸免。卻又自小耳濡目染，仰慕祖父的文功武德，尤其傾心世傳他老人家的立言學(xué)問，所以化名林回，在紹興仙霞山麓拜祭祖父墳塋之后，就一路尋來，前去祖父曾經(jīng)悟道的西南貴州龍場，親身感受祖父所創(chuàng)學(xué)問的真諦。不料想，半途為倭寇所劫掠；更沒有想到，遇此劫難，又逢兇化吉，相識長年大哥和你”。

藍海玥有些輕蔑的說道：“哦，你是官府子弟，和我們當(dāng)然有恨了，但不知有何恩德？從何說起”？

手把船舵的長年扭過頭來，微笑著說道：“如此遭遇，也是我未曾料想。至于阿臺，藍海玥你的爺爺當(dāng)年造反，朝廷派人前來征剿的就是他林回——王承恩的爺爺王守仁——陽明先生。陽明先生征剿所謂的民亂，是正德十二、三年的事情了。當(dāng)時粵閩贛交接的山區(qū)爆發(fā)民變。山民依山據(jù)洞，砌壘筑家，方圓千里之內(nèi)，官兵無可奈何?；噬暇团申柮飨壬矒峤?，平息民變。說是平息，那就是鎮(zhèn)壓殺人啊。但陽明先生，心懷慈悲，憐憫蒼生，就上書朝廷，允許他可以據(jù)情招安。朝廷隨委以他地方軍政大權(quán)，準(zhǔn)其便宜隨機行事。當(dāng)時你的爺爺藍霆鋒帶著族人還居住在江西的崇義縣，以漢人謝志山結(jié)盟造反。陽明先生率領(lǐng)文吏軍校，疑兵設(shè)伏，先是攻破謝志山在左溪的隊伍，接著親自寫信，告訴你爺爺前途禍福，誠請你爺爺愛惜步卒族親。差派親隨把信送到你爺爺?shù)氖种校銧敔敊?quán)衡利弊，尤其感懷陽明先生仁慈憫心，就率部投誠，使眾人得以保全性命。但朝廷權(quán)術(shù)縱橫，詔令無度，反復(fù)無常。藍霆鋒及族人，尤其是害怕朝廷反悔而追討大逆之罪，就紛紛逃離家鄉(xiāng)，散居沿海，焚山躬耕，或著以海為田。如此開來，你們兩家豈非先敵后和，恩仇相間么？你們兩家前世有因，此次遭此劫難，卻又福智圓成，該是要成就你們的一段姻緣”。

前一席話，說得王承恩敬意非常，欽佩之至，也講的藍海玥凝神貫注，思緒萬千。

而后一句話，則說得兩人熱血涌動，不好意思，又無計藏身。

只見月光朦朧，曙光微現(xiàn)，海波聲聲，起伏的木船，掩飾著搖曳陶醉的靈魂和青春。

長年嘆道：“陽明先生是曠世奇才，立功立德立言，橫絕百代呀！”

長年說著，不禁歌曰：“窮山路斷獨來難，過盡千溪見石壇。高閣鳴鐘僧睡起，深林元暑葛衣寒。壑雷隱隱連巖瀑，山雨森森映竹竿。莫訝諸峰俱眼熟，當(dāng)年曾向畫圖看”

十四.去衣冠之盜更難

海路漫漫，長年、藍海玥和王承恩，一夜未眠。

天已大亮，東北風(fēng)不知何時已經(jīng)式微，巨濤高波漸已停息，木船行駛緩慢。

酣睡中的海民一個個蘇醒過來，望著遠(yuǎn)處越來愈為清晰地巷口大聲呼喊：“到家啊，到家啊”！

遠(yuǎn)處的岸邊，是幾座不高的土石山嶺。

山上，長滿油松，碧綠怡人。

群嶺環(huán)抱的港灣，波濤起伏，青藍之間，廣泛著碧綠的寶石色澤。

太陽的光輝映照之間，海波又奢侈地變幻著橘紅、銀亮的光澤，是殺伐世道、寒苦人間極其欲望界域之外的彩色境界。

木船靠巷，眾人攜帶者分得的金銀財寶陸續(xù)上岸。

藍海玥和王承恩走上岸頭，卻左右不見長年蹤影，就呼喊前面的眾人：“長年大哥哪？”

眾人說沒有見到，便四處呼喊。

長年聽到大家的喊聲，大聲回答：“我在這兒哪”。說著，腰插著一把短刀，從遠(yuǎn)處大踏步走來。

眾人相視一笑，一道簇?fù)砩锨?，紛紛問候?/span>

如此也才想起，這樣匆忙分別，回歸故鄉(xiāng)，不知何時才能相見，何時予以回報長年的恩情厚義，不由唏噓感慨：“長年大哥智勇之德、救命之恩，不知何時予以相報”。

長年揮手笑笑，又拍著王承恩的肩膀說：“濱海之路崎嶇險惡，而且戰(zhàn)亂紛擾，寇來如梳，人財皆掠，卻又兵來如篦，片縷不留，還是擇官道前往貴州吧”！

王承恩扭頭看看藍海玥，藍海玥正看著他，兩人神會，不由連忙移開目光，百感交集，不知奈何。

眾人也紛紛商量著該如何回歸故里。

正當(dāng)眾人依依不舍之際，只聽一陣吶喊之聲，從岸邊那松林掩映的山口處殺出一哨人馬。

為首一人，戴鐵笠園帽，著薄鐵甲胄，手提一把鑌鐵大刀，指揮著幾十個兵士把眾人團團圍住，狠聲呵斥，查問身份。大家慌亂擠做一團。

長年見此，上前對著那哨長拱手施禮說：“將軍，我等眾人，皆為福州人士，幾日之前遭倭寇劫掠，押解在他們船上。我們幾個尋找機會，殺死了床上的賊寇，奪船逃回”。

那哨長哈哈大笑，用刀指著十幾個男女，說：“你們殺死了海盜？你們殺死了海盜？”接著大笑戛然而止，惡狠狠說道：“看你面目兇惡，禿頭野須，腰懸利刃，你就是那賊寇海盜吧？”說著，指一指士卒，大呵一聲：“給我拿下”！

藍海玥、王承恩等眾人見狀，紛紛護住長年，一一上前解釋緣由。

長年撥開藍海玥等眾人，又拱手道：“將軍兵多將勇，區(qū)區(qū)海民是將軍的網(wǎng)中之魚，不必動手，且隨我到前面不遠(yuǎn)的山腳海邊，那里有我們奪得的木船，船上有我們殺死的海盜，可以為證”。

那哨長說道：“是么？真的？那好，快快引我們前去查看”。

官軍押解著長年等人，走過一道山腳，果然看到有一艘木船泊在岸邊。

長年又上前說道：“愿和軍士們一同上船勘驗海盜尸首。”

哨長吩咐左右：“快隨他前去，如若有詐，立斬不饒?！?/span>

長年和幾個官軍登上木船。

官兵見到甲板上，竹弓散亂，倭寇尸首橫枕，竟有五十多個海盜尸體。

那哨長聞聽手下報告，不由大喜，慌忙登上木船，大聲喊道：“割下海盜首級，清點數(shù)目，報功請賞”。

長年也連忙跑過去，左左右右，幫助眾軍士斬割敵人首級。又跑到船艙之中，割下倭寇伊藤的首級。

那哨長看到滿地的斬獲，哈哈大笑，旋而又翻臉說道：“把海盜劫掠我們的財物通通沒收充公，人口放回”。又指著長年，厲聲說道：“把這個熟識我近海地理人事的海盜拿下”。

眾人被眾官軍奪了手中的財富，無可奈何，忍氣吞聲，并未多言，聞聽要把那長年當(dāng)做海盜押走，不由大驚，蜂擁上前喊冤請愿。

那哨長不再多言，上馬又要離開。

王承恩趕上前去，攔住官軍，誠懇叫道：“長年智勇雙全，率領(lǐng)我們殺死倭寇，奪回我船，功不可沒，又善假舟楫，引追擊的倭寇賊船觸礁顛覆，擺脫賊寇的追擊，救我海民，又立奇功。只是以海為生，走海如鶩，面貌奇雄，遠(yuǎn)帆海外，能識外洋異國語言。將軍切不可以貌取人，聽信讒言，任人誣陷啊”！

那哨長大聲呵斥道：“此人即使不是倭寇，也是倭寇奸細(xì)，不必多言。看你也是個讀書人，難道不知道朝廷上下已經(jīng)傳開——海盜皆是小民好亂之人！趁亂投機，凡近海兇徒逸囚，罷吏黠僧，以及那些不守本分的人，為一己之利，愿為倭寇做奸細(xì)向?qū)?，禍亂官府，殘掠城鄉(xiāng)。所謂：‘去外夷之盜易，去中國之盜難么！’快快閃開，否則拿你并問奸細(xì)之罪”！

王承恩憤然說道：“我朝廷多有圣旨，草民不敢全部知曉。但是，書生知道，我大明重懲貪吏，早已昭示天下：凡貪贓至六十兩以上者梟首示眾，而且剝皮實草，府、州、縣、衛(wèi)之左，特立一廟，以祀土地，為剝皮之場，就是皮場之廟。以此酷刑懲罰，以革前元姑息之政，懲治舊俗污染之徒。而且，我也知道，‘去外夷之盜易，去中國之盜難’，但是，殊不知，去中國之盜難，去中國衣冠之盜更難”！

那哨長惱羞成怒，大叫道：“此人也是海盜奸細(xì)，給我拿下！”

不等他話語落地，那長年大聲叫道：“趕快逃命，我自能保！”說著，赤膊糾纏住要抓王承恩的軍士，掩護藍海玥拉住王承恩沖出圍困。卻在不覺間，藍色的天空、松綠的山林、落帆的木船、白色的海浪，漸漸一一眩暈——長年腦部受到重?fù)?，轟然倒下。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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