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哀哀父母，生我勞瘁?！薄叭f愛千恩百苦，疼我孰知父母? ”父愛，是永遠(yuǎn)也道不盡的話題。生活中的父親，總會給我太多太多的感動。過幾日，又是父親節(jié)了，謹(jǐn)以小文記錄父親點滴瑣事，感念父愛之深沉濃烈。愿天下所有的父親皆安康，幸福！

(一)

父親好熱鬧，無論在哪里，有父親的地方必是歡聲笑語。他總說，他最喜歡看兒孫們滿屋子歡鬧的場景。 父親更好酒，每日若無酒局，必會自斟自飲，似乎除了看兒孫們承歡膝下，飲酒便是他最大的快樂了。

那日中秋，父親中午參加婚宴，回時已醉。扶他回家，進(jìn)門就問:“國棟(他是我弟弟，在西安)回來嗎？”。我告訴他，票買了，但沒請上假。他便開始流淚，邊抹眼淚邊說“過節(jié)了，都回家了，我兒子回不來?！笨此薜脗?，我撥通了弟弟的電話，問他在哪。他說已到定西。心里瞬間替父親欣慰不少。把電話遞給父親，父親問“誰的？”我說：“您兒子的?；貋砹?！”父親連忙雙手捧過電話，更是哭得厲害，哽咽著說：“兒子啊，你不是說請不上假嗎？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兩個多月沒見了……”

看著他思兒心切的醉態(tài)，我故意笑著拿過電話，“您還真是私心，好像沒這么想念過我們?nèi)齻€姑娘吧？” 父親邊擦眼淚邊說:“時間長不見，把你們誰都想呢”。話音未落，又開始掉眼淚。嚷嚷著又要給新疆的姐姐妹妹打電話，我拖了電話，拽他上床睡了。

大約一個多小時，弟弟到家了，怕吵醒父親，就沒去打攪他。但弟弟去房間找東西，還是驚醒了他。父親起身下床，似乎酒勁依存。弟弟看見，忙喚了聲“大大！”（方言：爸爸）父親頓時淚如雨下。一邊叫著兒子，一邊不停地用拳頭使勁在弟弟的肩頭捶著，念叨著：“不是沒請上假嗎？怎么回來了？……”弟弟也因了父親的這個舉動，霎時淚眼朦朧。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弟弟強忍眼淚，笑著拉父親坐下，說:“這不是回來了嗎？不給請假我也回來！”父親坐下擦干了眼淚，又起身站起來不停地捶弟弟，口里不停嗔怪著:“你這死娃娃，你這死娃娃……”弟弟不知如何是好。我說:“趕緊抱抱老爸，今天不給個擁抱怕是一直哭呢?！钡艿茱@然有點不好意思，但依然說:“好！好！好！抱一下。”

說實話，我是第一次看到他們爺倆擁抱。若是沒有這點酒精的作用，估計很難看到這樣的場面。當(dāng)?shù)艿芎透赣H相擁的那一刻，我們在場的人都流淚了。而父親，也因了這個擁抱，終于安靜了下來。拉著弟弟的手在沙發(fā)上坐了一會，起身回了臥室，睡了。

(二)

又是一個新春佳節(jié)。倚門期待的人望眼欲穿，回家途中的人歸心似箭。似乎所有的人都在趕赴著這場團圓的盛宴。

今年，遠(yuǎn)在新疆的姐姐全家都回來了，又是一個團圓年。父親整日喜笑顏開。都知道父親喜酒，所以每晚吃完飯，一家十幾口人必圍坐桌前，陪父親猜拳飲酒。母親則坐在一旁，笑瞇瞇地看著我們鬧騰。

大外甥遠(yuǎn)在新疆和田上班。因父母離異，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由父親母親帶著。他們含辛茹苦，看著孫子長大，讀書，十年寒窗，直到結(jié)婚。所以，外甥和父親的情感，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外公外孫的情感，是和父子一樣的骨肉親情。

事實上，在外甥的心中，外公一直既是爺爺，又是父親。 外甥和父親有同樣的喜好——喝酒。他也知道，喝酒是爺爺唯一的愛好。所以，只要有時間，便陪父親暢飲。爺孫倆只要一沾酒，整個屋里都是猜拳聲，打趣逗樂聲。笑聲此起彼伏，熱鬧異常。

父親一生愛熱鬧。除了喝酒，唱歌跳舞也是極喜歡的。我們也偶爾會帶他去KTV。雖說他已年近古稀，精神頭可不比年輕人遜色。紅歌一首首的唱，雖骨質(zhì)增生使得腿有些變形了，可跳起舞來還是有模有樣的。

外甥喜歡給父親唱筷子兄弟的那首《父親》。他說，他從小就沒有父親，在他心里爺爺就是他的父親。他還說，他一直以來都有一個心愿：就是有一天，把《父親》這首歌當(dāng)面唱給爺爺聽。

三年前他被選調(diào)到和田工作，臨走前和家里人一塊去唱歌。那晚，父親酒喝的興起，也跟我們?nèi)チ?。因而，外甥也得以實現(xiàn)他的心愿：為爺爺唱筷子兄弟的那首歌——《父親》

“時光時光慢些吧 ，不要再讓你再變老了，我愿用我一切 ，換你歲月長留。一生要強的爸爸 ，我能為你做些什么……”外甥想必是無數(shù)遍的練習(xí)過這首歌，背對著屏幕，歌詞都能記得很清楚。外甥面向父親，動情地唱著。而父親早已是淚流滿面，不停地說:“這娃娃，別唱了，再別唱了……”

音樂依舊不斷，微醉的外甥眼圈發(fā)紅，“我是你的驕傲嗎？ 還在為我而擔(dān)心嗎？你牽掛的孩子啊 長大啦~~~~~感謝一路上有你?！背阶詈笠痪洌馍麚渫ü蛟诟赣H面前。音樂已停，他還在重復(fù)清唱著最后一句。我忙拉他起來。父親已是淚如泉涌，不停地擦著眼淚。

爺孫倆淚眼滂沱。

……

今日再相聚，成家后的外甥更依戀這個溫暖的大家庭。那日又給父親唱起那首歌，相同的場景重新上演。以往大大咧咧的外甥大概是因為即將遠(yuǎn)離家門，注定的聚少離多而脆弱了許多，在父親面前不止一次流淚。離別那天上了車后哭了好久。

看似堅強的父親，越是老去，越是內(nèi)心柔弱。短暫的團圓，留給父親的是再一次漫長的等待，無盡的牽掛和思念。

（三）

鄉(xiāng)下小院里，有一棵葡萄樹。每年到了春季，父親便會把埋在厚厚的枯葉里暖了一冬的葡萄樹挖出來，給他重新搭上架，等待它開枝散葉。

這棵樹是公公在世時育的秧，父親從公公那里移栽來的。每年冬春兩季精心伺弄，葡萄樹倒也長勢喜人，它貌似很喜歡鄉(xiāng)下的小院，努力生長，沒過兩年，就能在夏日的院子里遮擋出一小塊濃蔭來。父親給它搭了架，它便順著葡萄架拼命生長，攀爬。葉片越長越大，由最初稀稀拉拉的小小的葉子，慢慢張開了手掌。葉尖朝下，枝蔓向上努力攀去。很快這棵葡萄樹就成了小院里最美的一抹綠色了。

那棵葡萄樹下，留下過很多歡聲笑語，很多溫馨的畫面。夏日里，母親煮了一鍋青豆或者玉米，熱氣騰騰的端來，放在葡萄樹下的小方桌上。大家邊剝吃青豆邊納涼，看著孩子們在小院里追逐打鬧；中秋之夜，大家準(zhǔn)備了豐盛的團圓飯擺放在葡萄樹下。當(dāng)那輪圓月掛在天空中時，葡萄樹下便已是歡聲笑語不斷，父親帶著兒孫們開始猜拳行令。燒烤爐的火苗正旺，肉串的味道滿院飄香。葡萄樹在月光的映照下，柔情似水。倒不曾聽到牛郎織女的竊竊私語，綿綿情話。卻看到了葡萄樹下，父親掛在眉宇間，蕩在眼波里，盛在酒杯里滿滿的幸福。

然而，今年春天，又到了將葡萄樹挖出來，重新搭架的時候了。那日，父親獨自開車去鄉(xiāng)下伺弄葡萄樹。他試圖站在凳子上將葡萄樹的枝條固定在木架上，然而，父親終究是年紀(jì)大了，在他仰頭的那一瞬間，一陣眩暈，他從凳子上摔了下來。不知道那日他自己究竟如何爬起來，然后到傍晚時開車回來的。因為，要強的父親回來后絕口未提他被摔的事。直到母親發(fā)現(xiàn)他拿東西時，右胳膊肘抬起很費力，一再追問，他才告訴了母親。母親后來才告訴我們姊妹們。慶幸的是，父親那日并無大礙，只是胳膊受傷。我們責(zé)怪著父親，父親卻堅守著他的原則——不輕易成為兒女的負(fù)擔(dān)。

后來，母親說，把樹砍了吧。免得父親再因為葡萄樹受傷了。周日，我們?nèi)チ肃l(xiāng)下，砍了葡萄樹。母親買了幾株碧桃、月季，種在了小院里。那抹綠自此消失，一如父親年輕的歲月。父親說：”看來，我是真的老了?！?/p>

這一摔，讓父親和我們都真實的觸摸到歲月的滾滾車輪。無論我們愿不愿意，它都會一刻不停的向前走。一生要強的父親，我終究無法阻止你老去的腳步。惟愿沒有葡萄樹的日子，你依舊幸福，快樂！

陳惠芬，筆名：蘭心。甘肅省臨洮縣作家協(xié)會會員。工作之余，喜歡寫寫隨筆、散文、游記來記錄生活的美好與人生的感悟。文章在《臨洮文學(xué)》、《前沿作家》、《作家聯(lián)盟》、《旅游作家》、《絲路新散文》、《金秋文學(xué)》、《隴上芳草地》等多家網(wǎng)絡(luò)公眾平臺上發(fā)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