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藍夢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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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愛容易相守難，在男人普遍三妻四妾的封建王朝時期，女子想要得到丈夫從一而終的愛談何容易。即便是那些我們熟知的愛情故事，歷史中的真實結(jié)局也大多令人唏噓。

曾幾何時，年幼的膠東王劉彘被表姐陳阿嬌的美貌傾倒，許下了“若得阿嬌，愿金屋藏之，鐘愛一生”的感人誓言。可當他登上皇位，擁有了后宮佳麗三千，誓言也就成了戲言，愛情也變成了寡情。搖身變?yōu)闈h武帝劉徹后，他終究是移情別戀，甚至不愿再多看她一眼。

曾幾何時，一貧如洗的司馬相如用一曲《鳳求凰》琴挑文君，一番山盟海誓后，深夜私奔，當壚賣酒，傳奇佳話，感人至深。可當司馬相如步步高升，當卓文君容顏老去，他終究當了負心漢，一心要納年輕美妾，她即便再有才華，也只能用哀求的語氣寫詩苦苦挽回。

自古多情女子薄情郎，又有誰能夠逃脫如此魔咒？也許你會說，有的，李清照。誠然，李清照與趙明誠，靈魂契合，伉儷情深，直到趙明誠死后，李清照仍對他深情不忘，寫下了無數(shù)感人肺腑的懷念篇章。

但是，真相又是如何呢？趙明誠對李清照真的是一心一意，他們真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嗎？對于這個問題，我們不妨從李清照的作品中找尋答案。

宋徽宗建中靖國元年（公元1101年），18歲的李清照嫁給了21歲的趙明誠，他們門當戶對，志趣相投，曾有過一段甜蜜美好的婚后時光。但是，趙明誠的父親趙挺之去世后不久，趙家就因得罪權(quán)奸蔡京被遣還鄉(xiāng)，李清照也隨丈夫回到了青州老家。彼時，李清照24歲，趙明誠27歲。

在青州老家，李清照與趙明誠朝夕相處，寫詩作畫，日子雖然清苦，但生活充滿樂趣。一切改變，源自趙明誠的再次出仕。

政和七年（公元1117年），趙明誠離家做官，李清照依然留在青州，夫妻異地，思念甚濃。宣和三年（1121），趙明誠知萊州（今山東萊州市），李清照思夫心切，離開居住了十幾年的青州，風塵仆仆，舟車勞頓，趕往萊州與丈夫團聚。這一年，李清照38歲，趙明誠41歲。

多年分居，久別重逢，對于萊州相聚，李清照充滿期待，但現(xiàn)實卻著實給了她重重一記耳光。此時的趙明誠，對李清照熱情不似從前，他整日忙于應(yīng)酬，根本無暇也無心與妻子耳鬢廝磨。備受冷落的李清照傷心不已，寫下了一首《感懷》詩：

宣和辛丑八月十日到萊，獨坐一室，平生所見，皆不在目前。幾上有《禮韻》，因信手開之，約以所開為韻作詩，偶得“子”字，因以為韻，作感懷詩。

寒窗敗幾無書史，公路可憐合至此。

青州從事孔方兄，終日紛紛喜生事。

作詩謝絕聊閉門，燕寢凝香有佳思。

靜中吾乃得至交，烏有先生子虛子。

前面一段是詩序，大意是：我宣和三年八月十日來到萊州，獨自一人坐在屋里，平生所愛都不在眼前。案頭上有本《禮韻》，隨手翻開，翻到哪個字就以哪個字為韻寫詩，結(jié)果是“子”字，于是寫下一首感懷詩，說說我此時的心情。

正文部分共8句，是一首典型的七言律詩，前四句寫了自己的孤獨苦悶和對趙明誠的不滿，后四句則描繪出自己向往的生活該有的樣子。

寒窗敗幾無書史，公路可憐合至此：冰冷的窗臺和破舊的案幾上沒有我喜歡的詩書和史集，此時的我與當年走投無路的袁術(shù)一樣一無所有。（注：袁術(shù)，字公路。）

青州從事孔方兄，終日紛紛喜生事：趙明誠整日忙于應(yīng)酬，醉心于美酒錢財，一天到晚都是這些紛繁的俗事，根本無心理我。（注：青州從事，指好酒，典出《世說新語·術(shù)解》。孔方兄，指錢財，典出《錢神論》。）

作詩謝絕聊閉門，燕寢凝香有佳思：我想要的生活是，夫妻獨處，閉門謝客，居家寫詩，焚一炷凝香，在溫馨淡雅的氛圍內(nèi)文思泉涌，寫出好的作品。（注：燕寢，指官員住所。）

靜中吾乃得至交，烏有先生子虛子：在這樣的平靜雅致中我交到了兩個好朋友，一個是烏有先生，一個是子虛先生。（注：子虛和烏有都是西漢辭賦家司馬相如在《子虛賦》中的虛構(gòu)人物。）

李清照的這首《感懷》詩，充斥著對丈夫趙明誠的不滿。為什么不滿呢？因為趙明誠忙于應(yīng)酬，李清照備受冷落。熟悉李清照的讀者都清楚，她是一個非常自信豁達的女子，詩詞雖多，卻罕有閨怨之作，而這篇卻恰恰是個例外。不難看出，38歲的李清照和41歲的趙明誠，遭遇了情感危機。

此時此刻，李清照的處境是非常艱難的，她既有卓文君的煩惱憂愁，又有陳阿嬌的難言之隱。

當時，李清照與趙明誠已經(jīng)分居多年，夫妻感情淡漠，而且，她已不再是當年的如花少女，年近四十，這對于古代女人來說，已經(jīng)是一個魅力殆盡的年紀。她和當年的卓文君一樣，人老珠黃，容顏凋謝，再也留不住丈夫的心。

更要命的是， 婚后二十年，李清照一直無所出，這在“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的古代，是最大的缺憾。

洪釋在《隸釋》記載：“趙君（趙明誠）無嗣。”翟耆年在《籀史》中慨嘆：“（趙明誠）又無子能保其遺余，每為之嘆息也?！?/strong>此二人都是李清照趙明誠夫婦同時代的人，又都是金石圈的好友，所記之事，自然屬實。

由此可見，趙明誠因為沒有孩子每每遺憾嘆息，這在當時已經(jīng)是人人皆知的事實。

平心而論，婚后二十年無所出，這未必就是李清照的問題，畢竟趙明誠的一眾侍妾，也都沒誕育過子嗣。但在古代，只要沒有孩子，一般都會把錯處歸咎在女人身上。

沒錯，趙明誠也是有侍妾的，而且數(shù)量還不在少數(shù)。何以見得呢？且看李清照自己的記載。在《金石錄后序》中，李清照如此表述趙明誠的臨終舉動：“取筆作詩，絕筆而終，殊無分香賣履之意。”什么意思呢？就是說趙明誠咽氣之前，寫下了絕命詩，寫完就撒手人寰了，并沒對侍妾們的日后生活作出安排。此處引用了曹操臨終“分香賣履”的典故。

以前，李清照對趙明誠蓄養(yǎng)侍妾并無怨言，因為這在古代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況且趙明誠的心中只有李清照一人，她也不屑于把其他女人放在眼里。

但此時的李清照，容顏老去，沒有孩子，又與丈夫分居多年，期間趙明誠一直是由其他女子照顧陪伴，此番千里迢迢趕來萊州，卻被丈夫以公事繁忙為由冷落一旁，她的痛苦可想而知。百感交集下，李清照寫下了罕見閨怨詩《感懷》，實在令人心疼又感慨。原來，再有趣的靈魂，也抵不過38歲的年紀。

參考資料：《全宋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