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菜花寶貝兒

文/吳小軍

“親愛的菜花寶貝兒”是老毛當(dāng)年寫的一首詩。老毛笑句:“俗！”就低頭采起已經(jīng)綻放了的茉莉花來。

“嗯，真香！”老伴收起裝衣服的桶，笑著往樓下走。“俗了一輩子，種個茉莉花就不俗了？”

老毛道：“俗了一輩子，也雅一回吧?！?/span>

老伴沒理他，徑自下廚房去了。

老毛看看隔壁：“老趙怎么還沒起來？不應(yīng)該啊?！?/span>

隔壁是老趙家，和老毛家一樣，有個大露臺。這個時候，老趙早應(yīng)該在大露臺上忙活了。他家的大露臺也和老毛家一樣，種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摹２煌氖?，老毛的瓜菜種得紅紅火火，老趙的花草種得葳葳蕤蕤。

老趙先搬進(jìn)來，買房時候就看中頂樓復(fù)式有個大露臺可以種花種草種春風(fēng)。老毛是在城里當(dāng)了老板的兒子為了讓一輩子辛苦的父母有個種瓜種菜種鄉(xiāng)愁的地方，就買了這么個有著大露臺的頂層復(fù)式表孝心?？傊蔷壏?，兩家人作鄰居了。

老毛搬進(jìn)來的時候，老趙已經(jīng)住了有一陣子?；ɑú莶菰诶馅w的精心打理下，長得頗有個樣子了。老毛是沖著兒子說的可種菜的大露臺來的。一放下行李，就興沖沖的登上了露臺。露臺約有半分，磚砌的小池，隔了幾塊，已經(jīng)填了優(yōu)質(zhì)的塘泥。抬眼看到隔壁人家，也是個大露臺，紅紅綠綠的。睜大老眼認(rèn)真一看：“嘿，這不作踐土地嗎？種的啥呀！”干了一輩子小學(xué)教師嘛，卻從沒和土地脫了關(guān)系。有職業(yè)病，更關(guān)乎情結(jié)。想到啥就說出來了。在低著頭除草的老趙聽得人聲，抬頭看過來，知道這粗糙黑瘦的老頭兒原來是在說自己：“吔，這人啥素質(zhì)？”心里一不高興，也懶得搭理他，皺了一下眉，兀自伺弄自己的花草去了。

老毛說出口后本也有些后悔。但看著那對面的老頭厚重的玻璃瓶底下一副不屑的樣子，脾氣就上來了。

他咳了一聲，放軟了口氣道：“土地是種吃的東西的，怎么還種上這些沒用的東西了？”

“嘿，沒文化！”老趙的脾氣也上來了，硬邦邦地甩下一句：“俗！”手上用了點勁兒，撇下花鋤，轉(zhuǎn)身就走了。

“俗？”老毛噎住了。早就聽說城里人不好打交道。罷了，畢竟是第一天嘛，不計較了。他心里盤算了一下帶過來的菜種，半分地，還是可以做一些文章的。

老伴放好行李，和兒子兒媳上到露臺時，老毛已經(jīng)折騰上了。老毛看老伴上來，拍拍手，有點意滿躊躇：“明天找點基肥，然后菜米一撒，齊活！”

老伴笑了：“你就是個農(nóng)民！你說你住高樓，誰還種菜呀？還非得有塊菜地？”

兒子說：“媽，我爸不是喜歡嗎？種了一輩子地了。”

兒媳也說：“動一動，身體好?！?/span>

老毛不說話，背著手看著兒子給他打下的江山在謀篇布局。末了，說：“吃飯去！”

第二天，兒子讓手下的人去鄉(xiāng)下給老毛拉了些基肥，菜就種上了。

對面的老趙很吃驚地看著這邊的變化。也沒說啥，只是用眼神和自己的老伴表達(dá)了腹誹。

老毛種菜，老趙種花。兩人各忙各的，并不說話。只是兩邊的的女人見了面會微笑一下，背了倆老頭會簡單問句“吃過了？”答句“吃過了”。

老毛有時也想和對面打打招呼，看人家不理自己，也就罷了。

矛盾還是爆發(fā)了。因為老毛用有機肥了。簡單點說，就是用尿淋菜了。

天有點熱，那味兒彌漫了整個小區(qū)。物業(yè)的小姑娘說，對面業(yè)主大媽身體一直不好，已經(jīng)刺激得去醫(yī)院了。

“怪不得這兩天沒見著她。那這么辦呢？”老毛老伴有些過意不去。

“種菜哪能不施肥呀？再說誰就那么嬌氣，聞個味兒還病了？”老毛不服氣。

“別說了，別說了，小區(qū)和鄉(xiāng)下不一樣，那空氣不流通。我去給老嫂子道個歉。”老伴是個心善的人。

確實味兒比鄉(xiāng)下大，老毛心中也知道。“道歉？怎么道歉？”老毛想了想，打了個電話給兒子，讓他派車送自己回一趟鄉(xiāng)下。

伸手不打笑臉人。老趙老伴已經(jīng)沒啥事了，熱情地招呼老毛老兩口坐。老兩口也沒久坐，道了歉，就走了。他們也沒帶啥禮物，只是放下了幾袋瓜菜，說是農(nóng)村自己種的。

老趙老兩口來摁門鈴了。一開門，老趙說：“那菜，真是好吃！”

從此，倆老頭每天早上在露臺上碰面，各忙各的。有時不說話，有時簡單交流一些心得。后來小毛老板想辦法找了一些發(fā)酵過的有機肥，肥而不味兒。老毛的菜就種得更有勁頭了。老毛久不久會給老趙送些菜。投桃報李嘛，老趙也給老毛送了十盆茉莉花過來。老毛不喜歡，可也不好意思拒絕，就收下了。茉莉花開的時候，芬芳無比，老毛老伴很是喜歡。老毛也覺得，好像還行。于是就伺弄上了。不懂的，就問老趙。老趙會耐心解答，有時干脆就過來親自動手。老毛有時建議老趙也種些菜，老趙總是搖搖頭不說話。老毛就笑：“嘿，這老頭，還挺倔！”

對面露臺，還沒人。老毛正想著，門鈴響了。老伴開了，是老趙兩口子。老趙說：“老毛，我給你準(zhǔn)備了一些花種，你給我一些菜種吧?！?/span>

老毛笑了：“哈哈，好好！我說一早沒見著人，原來忙這個去了！”

老毛老伴說：“這下，你的親愛的菜花寶貝兒又多一個人疼了！”

兩家人都笑了。

 

  作者簡介  吳小軍，男，中國微型小說學(xué)會會員，廣東省作協(xié)會員，廣東省小小說學(xué)會常務(wù)理事。作品發(fā)表于《小說選刊》、《小小說選刊》、《微型小說選刊》、《南方日報》、《作品》、《羊城晚報》等數(shù)十家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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