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生的悲情人生（文/曹林洲）

一 申生童年

齊桓公的公主齊姜從小聰明可人，齊桓公視為掌上明珠，長大后嫁給晉武公以結(jié)齊晉之好，晉武公對齊姜喜愛有加，只可惜武公年邁，與齊姜膝下無子女。武公撒手西去，晉獻公繼承大統(tǒng)，賈夫人未生子嗣，晉獻公被小媽齊姜內(nèi)外兼修的美給完全折服了，兩人私通并生下申生和妹妹穆姬。

有一天，晉獻公正在臨朝，有人來報：“齊姜分娩一男嬰”，晉獻公二話沒說立馬散朝，疾步前往齊姜住處，晉獻公高興得上氣不接下氣地抱起兒子一陣大笑，接著對齊姜說：“我要讓你做夫人，我要讓你做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能看得出這個男人初得兒子的狂喜。齊姜答到：“我做不做夫人無關(guān)緊要，只要您對我好，只要我們的兒子好”。

申生的出生給初得子嗣的晉獻公帶來極大的歡樂，一段時間晉獻公手舞足蹈，神采飛揚，甚是高興。然而在這特別講究倫理的社會里這種大亂倫常的關(guān)系，最大的犧牲品莫過于女人，孩子非但沒給齊姜帶來歡樂，反而使她整日郁郁寡歡，以淚洗面，內(nèi)心增添無限的憂傷和恐懼。這時候的晉獻公年輕氣盛，確實有實踐諾言的勇氣和決心。一天，晉獻公鼓足勇氣登門拜訪公叔，試圖說服公叔給齊姜個妃子的名份，結(jié)果被公叔鐵青著臉冷冰冰一句：“問你君父去”給回絕了。晉獻公第一次領(lǐng)教了禮法的威嚴(yán)和神圣，領(lǐng)教到了在自己地盤上的孤獨無助，他一個錚錚男兒，堂堂國君在這件事上竟然如此的無能為力，讓他如何面對心愛的女人，真是捶胸頓足，毫無脾氣，最終，羞愧之余只能在生活上讓她好一些。齊姜由于小媽的特殊身份，在晉獻公這兒終歸沒能獲得個名份。

嬰兒時期的申生和妹妹穆姬由于娘親的特殊身份和地位，被迫離開娘親，寄養(yǎng)于賈夫人的宮中，認(rèn)賈夫人為母后。在申生四歲那年齊姜抑郁而死，七年后的一天，一個宮女偷了東西，受到了賈后的懲罰忌恨賈后，為了報復(fù)賈后，便把申生和妹妹穆姬的身世告訴了申生。從此原本天真快樂的申生不見了，他日夜思念那個有機會生他卻又沒資格養(yǎng)育他的可憐的娘親，想象她的善良聰慧，想象她的愁眉苦臉，想象她孤獨無助，想象她對這對兒女的牽腸掛肚，想象著父親為何如此冷漠?想象著雄霸天下的外公為何不管管娘親?

十一歲的孩子開始沉默寡言憂心忡忡，一天申生突然問他的老師杜原款：“我外公真的是齊桓公嗎?”老師說：“你外公是齊桓公”，申生：“那他為什么不救救我的娘親“，老師答道：“沒有人能夠救你的娘親，你父親不能，就是你外公也無能為力，你要好好的讀書，書中自有答案，不要辜負(fù)你君父的一片厚望，等你長大了，你就會自然明白這些道理了”。在那個年代，三綱五常，亂人倫的事老百姓家都是不允許的，不要說君主家，人們尊敬禮法，敬畏天神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申生是個聽話懂事的孩子，他把老師的話銘記于心，他一方面用心讀圣賢書，還勤練騎馬射箭，樣樣都是中規(guī)中矩，父親對他也是非常省心，也非常放心。

重耳和夷吾是晉獻公另外兩個北戎老婆所生的兩個兒子。有一天，申生，重耳和夷吾哥兒三玩象棋，重耳和夷吾少年氣盛，生性頑劣，互不服輸，發(fā)生了口角，對打起來，重耳用棋子砸破了夷吾的頭，，夷吾將重耳告到父親晉獻公那兒，晉獻公要懲罰重耳，重耳還對父親據(jù)理辯解，父親更加生氣，申生主動承擔(dān)責(zé)任，告訴父親他做為哥哥沒有管好兩個弟弟，甘愿受到父親的處罰，希望父親能減輕對重耳的處罰，晉獻公非但沒有處罰申生，而是非常感動申生的忠厚和擔(dān)當(dāng)。

          二 獻公栽培

晉獻公乃一代雄主，野心勃勃，目光長遠，他非常清楚自己要做的事情，他打心底里喜歡和認(rèn)可申生的為人，決心把申生培養(yǎng)成一位優(yōu)秀的國君。就在管仲救了邢、衛(wèi)那年，晉獻公根據(jù)當(dāng)時形勢需要，他把晉國的軍隊分為上軍和下軍兩支部。，申生16歲時晉獻公就讓他在軍中鍛煉，18歲時擔(dān)任下軍司馬，20歲時成為下軍統(tǒng)帥。在晉獻公開疆破土，四處征戰(zhàn)中申生的表現(xiàn)，可圈可點。晉獻公率上軍攻打耿魏，命申生率下軍直取霍國，晉軍大獲全勝，滅掉了耿，魏，霍三國，使晉國勢力范圍極大的拓展，從西，北兩面牢牢包住了虢國和虞國。隨后就上演了著名的《假途滅虢》和《唇亡齒寒》歷史名劇。在晉獻公滅虢國和虞國時，就是申生統(tǒng)領(lǐng)下軍，配合父親先滅掉虢國，再順道滅掉了虞國。第二年晉獻公派太子申生統(tǒng)領(lǐng)三萬晉軍，向北主動出擊打敗了氣焰正盛的赤戎、大大提升了晉國在諸侯國中的地位和影響。至此黃河以東，以北，以及太行山以西的廣闊土地連成一片，國土面積急劇擴大，使晉國一躍成為列國中的一流大國。

假途滅虢后，晉獻公又滅掉了周邊驪戎，仗打得很簡單，沒有懸念，驪戎被打敗了，驪戎國國君為了表示臣服誠意，把自家養(yǎng)的一個絕色女子獻給晉獻公。晉獻公一看，感嘆此乃世間絕代美色!那真叫個心花怒放，雙喜臨門啊!晉獻公對這位驪姫美人喜歡的不得了，想盡一切辦法討她歡心。驪姬也盡量的在晉獻公面前表現(xiàn)得很可愛動人，不久，驪姬也給晉獻公生下了個兒子，那時候長子申生的太子地位已經(jīng)確立，也無人可以撼動，驪姬自知她兒子當(dāng)時不具備這種條件，就在晉獻公面前有意夸贊申生多么忠厚，多么孝順，驪姬愈是看似單純，愈讓晉獻公更加從心底里喜愛信任這位大美人。

不久，晉獻公考慮那就立驪姬為正夫人吧，反正原來的賈夫人那時候已經(jīng)死了，但卻遭到大臣們反對，晉獻公一想那就去問神吧，卦相結(jié)果是這女人會搞得你家破人亡，立而不吉。可是，晉獻公這會兒是色迷心竅吃了稱砣鐵了心，就非要立驪姬為正夫人，最終頂著人神壓力立了驪姬。

      三 陰謀陷害

驪姬立為正夫人之后，為了保證自己正夫人位置，為了自己兒子日后能做國君，開始實施了一系列迫害太子申生及諸公子的歹毒計劃劃。此時的申生已立為太子多年，另一個是北戎女子胡姬生的兒子叫重耳(后來的晉文公)，還有一個跟胡姬是姐妹，生的兒子叫夷吾(后來的晉惠公)。重耳和夷吾是眾公子中最有才能和實力的兩個。驪姬跟宮廷的優(yōu)人優(yōu)施勾結(jié)，驪姬問優(yōu)施：“我想立兒子為太子，現(xiàn)在獻公那么多兒子，我們該怎么做?優(yōu)施說：“那就應(yīng)該各個擊破，一個一個除掉”，驪姬：“先從誰下手比較好啊!”優(yōu)施想了想就說：“從太子申生下手，申生為人，慈仁而精潔。精潔而恥于自污，慈仁則憚于賊人。恥于自自污，則不能忍;憚于賊人，其不自賊也”。驪姬接著又問“如何下手?”優(yōu)施說四個字，“挑撥離間”。

接著著名的故事“驪姬夜泣”就粉墨登場了。驪姬陪著晉獻公睡覺，睡到半夜三更，驪姬翻個身就在哪兒嚶嚶啜泣。獻公聽到哭聲就問：”你為什么哭啊?”驪姬先是不說，越不說，晉獻公就越要問，越想知道。然后驪姬轉(zhuǎn)過身來就說：“你干脆殺了我們幾個吧”。她這會兒生了個兒子，叫奚齊。她的陪嫁女，也就是她妹妹，也生了個兒子，叫卓子。所以驪姬說：“把我們娘兒幾個殺了得了”，這沒頭沒腦的話，晉獻公肯定要問，為什么殺你們娘兒們呢?你們活的好好的嘛。驪姬就說：“你不殺我們，將來早晚有人會殺了我們”，這明明是指太子申生。說你現(xiàn)在這么疼我們母子，宮里宮外議論紛紛，說我是在禍害晉國，有人早就看不慣了。她說“有人”當(dāng)然指的還是太子申生。獻公不傻，就說：“不，不，申生是個仁厚的人”，驪姬一聽這話，她反問“我聽說真正仁厚的人，反而是不顧小情的。他將來為了對國家好，對百姓好，當(dāng)然要正本清源，要糾正國家所謂的混亂，你那會兒沒了，他從誰入手?當(dāng)然是首選我們了”，這是成套的理論，活像走街串巷賣瓦盆的人，先敲瓦盆讓你聽聲，一不留神瓦盆敲碎了，馬上讓你看茬多好，這套理論讓鬼迷心竅的晉獻公聽了，就覺得有道理。而且驪姬還說;“不信你試試，你把權(quán)利交給太子申生試試”。她主要在激晉獻公，而獻公這時早就心煩意亂。這種煩亂，往往不去分析這個煩亂是誰引起的，很簡單就把這種不悅之火引到無辜的太子申生身上，這就是驪姬實施歹毒的第一招“挑撥離間”。

驪姬夜泣效果非常明顯，之后她又趁熱打鐵，買通獻公的兩個男寵，讓他們再吹枕邊風(fēng)，吹什么風(fēng)呢?讓把太子申生派出去，讓他到外地去做大員。把重耳夷吾也派出去做大員，先給獻公吹讓這些強勁的對手都離都城。按道理重耳、夷吾是可以守邊防，做大員的，唯有太子申生不能去，因為他身為儲君，是不能離開都城的，是等著接班做國君的，如此變化，朝野震驚，有人勸說晉獻公：“儲君乃國之根本，不能隨隨便便派出去做地方大員，會動國家根底”，然而晉獻公竟然不管這些，就糊里糊凃這么干了。

驪姫更毒辣的計劃還在不斷地實施著，三人合力施給晉獻公，讓太子申生領(lǐng)兵打仗，此時的太子本來只需要在都城靜靜地呆著、只要沒事就是成功，帶兵打仗本來就是火坑，如果勝利了、功勞大了，君主是不高興的，如果失敗了，太子位置是會受到威脅的、反正怎么都不對，可是獻公真讓太子申生領(lǐng)兵打仗去了、而且打了勝仗，晉獻公的心情更復(fù)雜了，對這個太子真的失去信心了。

正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申生回來拜見君父，，按照禮節(jié)也要去拜見一下國夫人，姬在后花園接見了申生，驪姬知道晉公在不遠處能看見他們，正好刮了一陣風(fēng)，驪姬有意讓申生看她脖子上有個東西，申生上前靠近驪姬，掀開衣領(lǐng)找東西時，驪姬又假裝要摔倒，申生無奈抱住驪姬，驪姬尖叫聲，這一幕讓晉獻公看了個“清楚”，逮了個正著。申生走后，晉獻公勃然大怒，嚷著要殺了申生，?姬反倒勸獻公說“申生雖然對我無禮，但這事傳出去不好，會叫天下人恥笑，還是讓他早點回封地曲沃好了”，申生剛回來又讓回去，真是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可晉獻公更加喜愛這位識大體深明大義的美夫人了。

這一系列手段實施后，獻公明顯露出對太子申生的失望。驪姬為實施更加毒的計劃，又開始拉攏太子身邊的大臣，最起碼讓他們保持中直，有一天，晉獻公做了一個夢，夢見太子申生的母親齊姜，第二天就把昨晚睡的不好，夢見齊姜的事情告訴驪姬，驪姬一聽，機會來了。按照古習(xí)夢見誰，白天就要燒香，祭祀、祭祀，給做點豬肉，說幾句好聽話。因為齊姜的靈位在申生的屬地，驪姬就說：“你趕快去給你過世的媽安撫一下吧”。

           四 申生自縊

古習(xí)還有祭祀完畢的酒肉，要拿回來給最親近的人吃，這叫分福。太子申生就把祭祀后的酒肉給父親送來，正好獻公出出去圍獵，就把酒肉留給驪姬，驪姬收下酒肉，太子申生就走了。當(dāng)獻公第六天打獵回來，驪姬讓人把酒肉呈給他。晉獻公很高興，因為是祭祀用過的酒，他先給地上撒了一杯，以敬神靈，沒想到，地上很快冒起氣泡，并隆起了一塊。在場的人都大出一驚，驪姬反映最為強烈，她疾步跑過去將晉獻公的手緊緊抓在懷里，神色緊張地對侍從說：“快傳喚衛(wèi)士，有人要加害國君”。于是把酒給地上又倒了一點，地上馬上冒了股黑煙，燒了一個坑，再把少許肉給狗吃，狗也死了，又讓一個奴才吃，奴才吃了也死啦。眼前的情景，晉獻公怒火沖天，完全失去理智。酒肉是申生送來的，晉獻公認(rèn)定是太子申生所為，首先殺了太子的老師杜原款，驪姬還親自跑到申生的屬地，勸其了斷。驪姫剛走后，太子身邊的人勸他回到絳都當(dāng)面向晉獻公說清楚這件事，相信晉獻公能夠明辨是非，查出真兇。申生回答說：“父親如果沒有驪姬作伴會寢食難安，我如果非要去分辨?zhèn)€是非曲直，驪姬必定會敗露，受到懲罰。這樣的話，父親肯定會很受打擊，我又有什么樂趣呢?”身邊的人一看，太子既然是這種態(tài)度，就動員他：“那就趕快逃走吧”，申生凄然笑道：“父親如果認(rèn)定是我下的毒，我背上企圖弒君的罪名逃出去，誰還能收留我呢?”于是，太子申生就自縊于曲沃。太子申生死了，在獻公心中，多虧愛妻相救，否則自己就會死于非命。正所謂：“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可憐的申生，可悲的獻公。

       五 務(wù)必防人

申生就這樣愚忠愚孝的結(jié)束了悲情的一生，他做了愚忠愚孝的殉道者，他的死給后世留下了太多的思考，遺憾和啟發(fā)，還記得優(yōu)施說申生的那段話吧，“申生為人，慈仁而精潔。精潔而恥于自污，慈仁則憚于威人。恥于自污，則不能忍;憚于臧人，其不自賊也”。就是說申生愛惜自自己的名聲，就會為為名聲受到玷污感到恥辱;對人仁慈寬容，就不會背地里謀害別人，他也不會防備別人謀害自己。因為害怕名聲受到玷污，面對誹謗，就就不能隱忍不發(fā);不去謀害別人，不去防備別人，最終自己會被別人謀害。

在現(xiàn)實生活中，小人最容易利用君子對高尚境界的追求和對名節(jié)的愛護這些優(yōu)點沖撞冒犯，中傷謀害，肆意妄為。時刻要“有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的觀念和意識，提高自身修為的同時，不給壞人有可乘之機。真君子任何時候不失氣節(jié)，更不能失原則。不做壞人，不做老好人，要做聰明人，恩威并用，先威而后恩，人們稱其德，先恩而后威，人們叫其苦。對小人無度的施好，無異于飲鴆止渴，小人便會認(rèn)為你軟弱可欺，誤認(rèn)為你怕他，或認(rèn)為你有求于他，便會變本加利，肆無忌憚地侵犯你，最終會釀成悲劇，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