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的妥協(xié)

朱元璋“和尚”經歷是誤讀

作者：李鐵

據(jù)《明史》記載，朱元璋小的時候，曾在皇覺寺當過“和尚”。很多人認為，既然當過和尚，肯定能說明他是個漢人。但是，這件事是存疑的。

回民認為，從建制上看，皇覺寺坐西朝東，并不是普通的和尚寺廟，而是一座清真寺。漢族學者則認為，這個寺廟已經不在了，怎么說都是死無對證。

的確如此，這座寺廟早已經毀于戰(zhàn)火，誰也無法證明皇覺寺就是清真寺，但也不能證明不是。元代時，雖然有不少穆斯林來到內陸，但伊斯蘭教在中國傳播并不算特別廣泛。特別在南方，唐、宋以來，主流宗教是佛教，什么是清真寺？伊斯蘭教和佛教有什么區(qū)別？一般老百姓還不是很清楚。中國佛教寺廟也很多，許多情況下，人們往往會把二者混為一談，把清真寺都當成和尚寺廟。

在這個時候，原來就信仰伊斯蘭教的朱元璋到清真寺供職，但人們都誤認為他是到了和尚寺廟，以為他是出家當了“和尚”。實際上，按現(xiàn)在的說法，他很可能是去清真寺做了“海里凡”，也就是當了一個經堂學生。

朱元璋對這座寺廟相當有感情，上臺后，他給起了皇覺寺這個名稱，意思是皇帝在此寺中覺醒。他想起年少時自己以寺為家，還在寺里認識很多幫他奪得大位人，于是，便重建了這座清真寺。重建時，他把皇覺寺改為龍興寺，還親自撰寫了《龍興寺碑》文，以示紀念。

在有關文獻記載中，不僅認定朱元璋是“和尚”，還說他有“游方”的經歷。其實，歷史上，回民的任何一次起事，都是把清真寺當成指揮部和策源地。在發(fā)動起義前，朱元璋到回族聚居區(qū)進行聯(lián)絡、商議和宣傳，把皇覺寺當成據(jù)點，和參與起義的人在這里聚會和聯(lián)絡。這種做法是非常符合回民習慣的。一些不了解內情的人，誤把這一切行為，都叫“游方”，不過這不是和尚那種“游方”。

朱元璋登基后，他的行為也完全可以說明，他從沒有當“和尚”的經歷，這只是一種對歷史的誤讀。按理，他既然當過“和尚”，應該對佛教有特別的好感，但事實卻并不是這樣。他當了皇帝后，不僅對和尚恨之入骨，對與之有關的字眼兒如：“僧”、“禿”、“光”等都非常忌諱，誰亂說出來，輕則一頓板子暴打，嚴重一點，就可能丟了性命。明朝初期，朱元璋對佛教基本采取既利用又控制的方針，出臺了非?？量痰恼?。大明法律規(guī)定，一個縣最多只能保留一座和尚寺廟，還規(guī)定男人40歲以下、女人50歲以下的，不能出家為僧為尼。這個政策限制了佛教發(fā)展，全國有大量佛教寺院被廢除，還逼迫大量的僧尼還俗

與此相反，朱元璋對伊斯蘭教卻相當懷柔。比起佛教和道教，明初中國南方伊斯蘭教勢力并不算太強大，但他非常鼓勵伊斯蘭教發(fā)展，在各地敕建了很多清真寺?；鼗卦诿鞒瘯r人數(shù)眾多，發(fā)展最快，回回民族也正是在那時形成的。

據(jù)載，朱元璋敕建的清真寺主要位于南京、西安以及云南、福建、廣東等地。在南京，他敕建了著名的“凈覺寺”。這座清真寺建成后，他還親自撰寫了《百字贊》，文中高度頌揚了伊斯蘭教，并贊頌了真主和穆罕默德，文辭非常懇切，如果不是對伊斯蘭教有足夠深刻認識，朱元璋根本就寫不出來這樣的作品。明朝時還有刻著伊斯蘭教經文的宮廷御用瓷器散落民間，CCTV鑒寶節(jié)目里，就曾出現(xiàn)過這樣的文物。

有人在明朝的文獻中發(fā)現(xiàn)了朱元璋的午餐菜單，所有的菜品里沒有一塊豬肉，這是完全符合回民習俗的。當然，也許有人會對此不以為然，認為這天朱元璋也吃了豬肉，只是沒在菜單上而已。但這種事情發(fā)生的可能性很小，因為在明朝初年，朱元璋當政期間，他是禁止民間養(yǎng)豬的，不管走到哪里，把百姓的豬全部屠殺殆盡。如果有人不遵守這個禁令，養(yǎng)豬人家的家產也都要扔到水里。到后來明武宗朱厚照執(zhí)政時，他更是發(fā)布了《禁豬令》，下圣旨不許民間養(yǎng)豬，差一點使豬絕種。有人說十三陵明廷祭祀祖先的祭品里有豬頭，豬是漢族人祭祀的必備品，他們要搞政治平衡，當然得這么做了，但這已經是后話。

雖然有許多史料能說明朱元璋是回民，《明史》中對此卻沒有任何記錄。這可能因為，《明史》是清朝寫的，如果書中記載明朝皇室是回回，社會上就會有大量回民加入反清復明的行列，這非常不利于清朝的統(tǒng)治。既然明朝皇帝自己都回避是回回事實，清朝皇帝和官員就順水推舟，在《明史》中徹底消除這類記載，避免可能的麻煩。

朱元璋幾乎所有重要大臣都是朱元璋的拜把子兄弟，都是在皇覺寺認識的。這些人對朱元璋的過去比較了解，奪取政權后要求也比較多，這也能解釋朱元璋為什么屠戮功臣時，下手非常重。

文/李鐵

編輯/王孝付

作者近照

作者簡介：作者李鐵，1993年中國人民大學新聞專業(yè)碩士畢業(yè)，在甘肅新華社分社擔任10年一線記者，熟悉西北5省特別是甘肅一草一木，冒著生命危險去過甘肅很多偏遠地方，2002年到北京工作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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