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暑假,九大六小共十五個人,坐臥鋪至哈爾濱,從哈爾濱租車一路向北邊玩邊走,跨過大興安嶺,穿越呼倫貝爾草原,最終抵達位于漠河的中國最北端——北極村,歷時九天。 大興安嶺廣袤豐饒人煙稀少,且森林深處沒有手機信號,整個森林里仿佛只有我們三輛車。路況頗差,土路,坑洼,窄,崎嶇,遙遙望去,前方的路是掛在天邊的,我們擔心我們的車是否能爬上這樣的天路,可是,近了近了,才發(fā)現(xiàn)那坡是緩緩緩緩的向上的。 走出大興安嶺,進入草原,路況都很好。油亮的柏油馬路,一望無際的草原,觸手可及的藍天白云;近處吃草的羊群不時走上馬路,邊走邊拉,它們咩咩而來咩咩而去,留下一片黑亮圓球狀的羊屎;遠處吃草的羊群則像散落在草原的石頭,好像一動也不動;天似穹廬,籠蓋四野,真的哎,天象一個巨大的鍋蓋蓋住了蒼茫的大地,地越遠離天越近,直至在目窮處天地相接,這種景象在城市是看不到的,城市的天空被高樓大廈分割成了無數(shù)小塊。行至漠河,白天越來越長,夜晚越來越短,天離地越來越近,夜晚八九點鐘的晚霞把天空燒成了火紅色,絢麗,奔放,孩子們跳起來就可以摸到那些晚霞。 我們是在傍晚到達北極村的。住在一家家庭旅館里,安頓好之后,就出門找飯店吃飯。坐在屋子里,村子是黑黢黢的安靜的,走出屋子,抬頭看天,我們都被震撼了,長長的銀河系就在頭頂,密密麻麻的或大或小的星星如王母娘娘灑落的珍珠,眨著眼睛在河里嬉戲,我們被珍珠籠罩住了。那一刻,我近乎窒息,幾欲落淚,原來,美會令人想哭。 八月的北極村三點鐘天就亮了,拉開窗簾,窗外是繁密的野花。趁他們還沒醒,我一個人出門去找遲子建舊居。遲子建舊居已經(jīng)賣給了別人。木刻楞房子,院子里種了蔬菜,門口一條泥濘小路。我在她的舊居前站了良久,這里曾經(jīng)住過我最喜愛的女作家,房子門旁的廊柱上曾經(jīng)掛過遲爸爸親手制作的冰燈吧,遲媽媽曾經(jīng)在院子里種土豆茄子吧,這座房子里應該到處都是遲子建的痕跡吧,很想進去看看,可惜那家的門是鎖著的。 我向鄰居打聽遲子建,鄰居竟然不知道這里曾經(jīng)住過一位優(yōu)秀的作家,我失望透頂,難道真的是墻里開花墻外香,我不相信。在村里轉轉,遇到一位駝背老人,我問他可認識遲子建,他說:“認識啊,她小時候上學每天都從我家門口走,你找她有事???她早就不住這里了,不過她的舅舅還在,喏,就是開旅館的那家?!笨粗矍斑@位滿臉滄桑的老人,倍感親切,我仿佛能從老人的臉上感覺到遲子建溫暖平和從容的筆觸。 等同伴們都醒來,吃過早飯,我們一行人決定到黑龍江邊走走。在這里,你總是覺得天就在小路的遠處,可是,你快步走過去的時候天卻象頑皮的精靈也快速的退回去,近在眼前卻又讓你永遠也觸摸不到,你到底還是被天捉弄了。高大的白樺樹頂天立地,它是連接著天地的紐帶了。 拐彎處,總有大片大片的野花猝不及防的鋪展在你的眼前,驚愕,繼而是驚喜,甚至來不及感嘆你就已經(jīng)站在萬花叢中了。河水是黑沉沉的深綠色,宛如一面鏡子映照著天空,那應該是一塊魔鏡吧,要不然,它怎么把藍天白云的魂魄都吸引到水里面了呢?水里的藍天白云分明比天上的更多了一份靈氣啊。 寬展的黑龍江靜靜的橫亙在中國和俄羅斯之間。俄羅斯的風吹過來,帶來俄羅斯的花香;中國的風吹過去,帶去中國的草香。面對這樣的長天厚地,我開始理解遲子建筆下那些神靈樣的人物,廣闊豐富的自然賦予了他們寬厚溫柔的靈魂。 這些年走過了許多地方,能令我震撼的卻唯有北極村。我還要再去北極村。秋天,白樺樹變黃的時候去一次;冬天,漫天卷地的大雪時節(jié)再去一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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