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 JIA ZAI HUANG DAO | 家在黃島 | 天底下最不起眼之物,莫過于小草。 “草色遙看近卻無”,早春冒芽探身時,由于眾多,遠看有色,又因為過于渺小,就近審視則看不出眉目。仲春盛夏,葳蕤成陣,綠茸茸地籠蓋四野,這才亮出了大自然固有的原色、本相。 小草含清露,清風戀小草。風兒溫柔地掠過草原,草色連綿起伏,莽原肥饒廣闊,“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因輕輕地撫摸而抖動不已,呈現(xiàn)出綠野清風最迷人之畫面。大風起時,則掀起海潮樣的接天碧浪,此際此時倘有揚鬃成陣的馬群,壯馬駿奔矣蹄聲挾雷,驚天動地,形成的則是壯觀、神奇而美不勝收的景致。 變幻莫測者,風也。常聽說狂風、颶風折斷了大樹、掀翻了屋頂,小草在風里俯仰、翻卷是有的,卻從未聽說過有什么風吹折了纖枝細葉。俗話說“疾風知勁草”,貌似柔弱的小草匍匐于地、深深扎根于泥土,默默地積聚著堅韌頑強的力量,有哪一株不屬于勁草?大風鬧不清小草之底細,只是在盲目突襲中認識了小草而已。 風或起于青萍之末,火是從石頭縫里迸濺出來的,秋冬季節(jié),二者時或相逢。風之吹滅燈火、踢散火堆、張揚塵土乃尋?,嵤?。然而,當它驕恣地撒野于原野卻又奈何不了小草之際,便將詭秘的火種攜進草叢里來了。縱火焚燒,煙焰如龍,將秋草之蒼綠化為灼灼之熾紅,風助火勢,火趁風威,風愈疾則火愈旺。遇草之豐茂蕃盛處,挾火之風直如猛虎添翼,擁裹翻動,轟轟烈烈地向遠方推進。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這里切莫輕忽:星星之火其所以能夠迅捷成勢而“燎原”,表面上得力于風狂,實質(zhì)上是腳底下踩著接踵聯(lián)袂的小草,草野蕃盛,風與火有所憑依,這才有了獵獵攻進、愈行愈遠的根本。風與火結(jié)伴于草原,彼此相擁,簡直瘋狂得無與倫比:眾多野草貯蓄世世代代之生力,莫非盡在此終極之一拼乎! ——風火之威,天下無敵,東方的神話里這才出現(xiàn)了哪吒足下的風火輪。風火交軋兮焚草揚灰,就能夠徹底滅亡小草嗎?“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風火之摧殘愈是強悍猛烈,春草再生之際則更添力度,亦增活力——大千世界總有風火,愈挫愈奮的往復(fù)爭斗,相依相生的存亡規(guī)律,由野草以“一歲一枯榮”的寫意筆法,在大地上反復(fù)地闡釋著“大道低回”的美學哲理,是為顛撲不破的一條真理。 其實,這個世界上,萋萋野草與平民百姓最為切近。蓋茅屋以棲居,織草席而夜憩;擇草藥以療疾,掘草根而充饑;戴草帽以遮雨,結(jié)草甕而貯糧;斯世罕見的二萬五千里長征發(fā)生于80年前,紅軍腳底穿的是草鞋,可他們硬是在刀兵血火中戰(zhàn)勝了兵力幾十倍于己的穿皮鞋者。難怪,卑微、困苦的普通百姓,祖祖輩輩,自稱“草民”。 盤古至今,小草從未獲得過什么“偉大”、“榮耀”之類的頭銜與桂冠。然而,走獸飛禽,牛羊馬駝,憑著習見、平凡的野草以繁衍生息。仔細推究下去,整個人類,上上下下,無分尊卑貴賤,離得開野草么? 注:原文已發(fā)2017年3月10日解放軍報 楊聞宇,西安人,現(xiàn)居黃島。1969年畢業(yè)于西北大學中文系,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著有散文集:《灞橋煙柳》、《白云短箋》、《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日月行色》、《絕景》、《大風起兮云飛揚》、《不肯過江東》、《絕調(diào)重彈》、《風來浪也白頭》、《沉吟大風歌》、《只有香如故》等;報告文學集:《羅盛教》、《不惑的人生》、《丙子·雙十二》、《圣地風景》、《紅色婚姻檔案》等;長篇小說:《西安事變》;長篇紀實:《近看西安兵諫》于2012年4月中央黨史。 主播潘龍,中學教師。有“驢”一般的品質(zhì):溫順也不乏暴躁,勤勞卻又聰明的不明顯,沒權(quán)缺錢寡言,時?!凹几F”,唯有“上下而求索”。 投稿:jiazaihuangdao@163.com 編輯:jing1qiu(靜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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