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省在清代先后出土了兩塊名碑,《爨龍顏碑》和《爨寶子碑》,並稱“二爨”,當之無愧地進入了古代一流碑刻方陣行列。今天先來聊聊“小爨”《爨寶子碑》。皆因此碑形制上比《爨龍顏碑》小,被稱了“小爨”??擅^上并不遜于“大爨”,甚至可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爨寶子碑》,全稱《晉振武將軍建寧太守爨寶子碑》,晉安帝太享(義熙)元年(405)四月立。清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在云南曲靖城七十里的楊旗田發(fā)現(xiàn),后移至城中魁星閣前,現(xiàn)存曲靖第一中學爨碑亭內(nèi)。 《爨寶子碑》的碑文內(nèi)容,是追思哀悼歷任東晉建寧主薄、治中、別駕、太守的爨寶子一生功績,屬功德碑一類。寶子(名、字都稱寶子)十九歲任太守,施政一方,造福百姓,政聲頗佳,卻不幸于二十三歲任上辭世,百姓自發(fā)悼念他、頌揚他,屬下立碑追思他,眾人惟愿以自己百死之心來換取他的性命??梢娝昙o不大,卻是個深受百姓愛戴的好官。此碑文詞佳妙,情真意切,不像出自邊陲僻壤之文,倒像東晉士大夫的錦繡華章。 “小爨”之碑高183cm,寬68cm,正書,祭文、題名及碑額文字共三百多字。這真是個奇異之碑,每個字猶如小精靈一般。其怪誕的用筆,率意的結(jié)體,稚拙的神態(tài),靈異的韻致,亦莊亦諧的章法,等等,出現(xiàn)在東晉的僻邑荒郡、文化荒漠之地,令國人詫異,讓學人仰慕。南朝政局一直是“禁碑”的,為何爨碑能在此現(xiàn)身顯靈,如此的奇異瑰寶立時引起人們極大的興趣。尤其值得稱道的是,此碑刻立時距王羲之辭世才過去三十年,“書聖”的江左風流,似乎對它沒有任何影響,此碑敢于“標新立異”,以獨具的個性面目,與“二王”書風并列于東晉書壇。我以為,異體各貌,帖派、碑志,各領(lǐng)風騷爾! 此碑入土千年有余,默默無聞,于清代乾隆四十三年方出土,卻是選了個好時機!此間正是帖學告退、而碑學大興之際。此碑一出來即名重天下,立時受到書家學者的抬愛。清阮元、汪鋆等人多有贊語,而碑學大師康有為更是贊不絕口,在《廣藝舟雙楫.碑品》中稱其“樸厚古茂,奇姿百出,當為正書古石第一”,“在書法藝術(shù)史上和漢文字演變史中有‘上為漢分之別字,下為真書之鼻祖’ ”,并將其形象的比喻為“端樸若古佛之容”,“與魏碑之《靈廟》、《鞠彥雲(yún)》皆在隸楷之間,可以考見變體源流?!?一時間,學習小爨之風盛行。 此碑書法確屬“另類”。專家學者將其譽為“楷隸之間”,是由隸向楷過渡時期的佳作。我意,這倒是一件涵蓋了隸、篆、楷、草的上乘“新體”! 它結(jié)構(gòu)奇巧,形象古拙,筆法嚴謹,含蓄凝煉,姿態(tài)百出,氣息高古。雖說總體上說,其隸書與楷書成分多一些,但又雜糅各體:既有隸書的筆法,又有楷書的結(jié)構(gòu),還有篆書的體勢以及草書的意韻。能在碑中體現(xiàn)出如此多的元素,不能不說這是書法史上的“一朵奇葩”。 “小爨”尤其神奇的是在形神塑造、結(jié)構(gòu)安排乃至于筆墨技巧上,可謂變化無窮,千姿百態(tài)。不同的筆勢韻致,孕育出氣象萬千的意境:有的嚴整肅穆,有的舒放寬博,有的相其形而長置,有的就其勢而扁構(gòu),有的結(jié)體別具一格,有的頓挫而情見…,大小輕重之別,疏密虛實之變,聚散分合之妙,參差不齊之美。既便有這么多的辨證組合、矛盾交織,極盡變化,卻自然、統(tǒng)一、和諧,收到了佳妙的藝術(shù)效果。甚至會讓人產(chǎn)生想像,此碑長居老林深山,與煙云古樹相伴,卻能如意伸展,縱橫適宜,飄逸千變,以至于隱約顯露出若干大草狂草的因子。難道說唐代顛張顛素從中看出端倪了嗎,竟將這南朝楷隸之碑,演變成了云煙繚繞、玄秘奇異的長線條草書墨跡……,我一時陷入恍惚迷離之中,為小爨之美而驚嘆不已! 幾千年書法各體遞次的形成,其新體往往汲取了前體的優(yōu)點,經(jīng)歷漫長的相互融匯,相互滲透的“漸變”過程。《爨寶子碑》正是由隸書向楷書轉(zhuǎn)變過程中的產(chǎn)物,或者說是楷書的初始階段。此際楷書尚無成熟法度,大量藉用隸、篆筆法,因而寫得隸意極濃,篆勢顯露,生機勃勃,比后期完善成熟的楷書,反倒更有情趣,更有妙著,也更便于書寫者任情恣性,無拘無束,暢志抒懷,從而寫出了一番新的境界。 此碑用筆技法乃至結(jié)體上,顯露新意,獨具新貌,這也是區(qū)別眾多魏碑的原因。其結(jié)體率意別致,生動有趣。用筆別具一格,橫道起筆切鋒,露鋒上揚,收筆向上翹起,方筆峻直,如刀切削,隱含無限力度。筆畫多的字而體大,少筆畫者而體小,隨形就勢,不加修飾。總體上方筆方勢,儼如金剛般莊嚴。點聚三角狀態(tài),小大錯落參差,犀利剛健……,等等,與眾碑銘拉開了距離,成為“小爨”專用的筆法符號。 此碑書、刻者并無記載,但無疑是方家高手所為。隨著碑刻的百世流傳,讓后學從心里感念、崇敬于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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