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將《燃情歲月》和《大河之戀》的主題曲獻給在黃昏中前行的Y、X還有Z，以及正在路上和即將上路的人。

                                                                                                                   ——老匡

   有些人能清楚地聽到自己內(nèi)心深處的聲音，并以此行事，這些人要么變成了瘋子，要么成為傳奇。

   Some people hear their own inner voices with great clearness.And they live by what they hear.Such people become crazy,or they become legends ...

                                                         ——電影《燃情歲月》

   只有在記憶中才有永遠美好的事物。

   Nothing perfect lasts forever,Except in our memories!

                                                         ——電影《大河之戀》

   黃昏時分,我們的汽車駛出黃石公園西門入口，X將車停在西黃石（West Yellowstone）小鎮(zhèn)上的一處加油站。趁加油的短暫空擋，Z站在街邊好奇地環(huán)顧四周,紅色的落日余輝映照著高高的廣告牌。穿著隨意的游客，在街道上悠閑地漫步。街道兩旁布滿旅游紀念品商店、咖啡館、酒吧、餐館以及旅店。許多商店的英文字母霓虹燈開始閃閃發(fā)光，櫥窗里陳列著五顏六色的服裝及飾品。有些小店的門前站著棕熊、鹿子、野牛以及狼的木雕或銅雕，其中一個棕熊的表情和舉止令人發(fā)笑。在一家印第安藝術(shù)品商店門口的一根立柱上雕刻有印第安土著圖騰。Z走進最近的一個小店,店內(nèi)琳瑯滿目,掛滿鑰匙扣、紀念徽章、動物模型等各種小紀念品以及黃石公園和蒙大拿風(fēng)光郵政圖片,墻壁上還掛著鹿和鳥的標本。8月是旅游旺季，鎮(zhèn)上的旅店十分緊張，早在一個月前就被預(yù)訂一空，X只預(yù)定到了大斯凱的一家旅館。

   加完油,我們在蒙大拿的黃昏中出發(fā)。汽車沿著穿越加拉廷國家森林公園的191號公路（加拉廷路）駛向大斯凱（Big Sky）。西黃石距離大斯凱55.6英里（約90公里），晚上行車估計需要大約1個半小時。這些天來，我們總是在黃昏準時踏上返程，或者說這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出發(fā)。我們已習(xí)慣于在黑夜中急速前行。黃昏中的景色沉靜肅穆，自有其特別動人之處。望著窗外的黃昏，Z想起在7月的某個下午他坐在北京三聯(lián)書店通向地下層的那個著名的樓道上捧著小說《黃昏時出發(fā)》閱讀的情景。真是有趣，數(shù)天之后，Z，還有Y和X，在美國的西部，每天都在昏黃時出發(fā)。

   《黃昏時出發(fā)》（由王圣棻、魏婉琪譯，江西教育出版社出版）一書的作者為美國人布萊恩·莫頓（Brian Morton），1955年生于紐約，現(xiàn)任教于紐約市立大學(xué)和莎拉·勞倫斯學(xué)院（Sarah Lawrence College）。小說圍繞著24歲的女研究生海瑟和已是垂暮之年的作家席勒之間的情感故事展開，講述了“一個作家落寞卻不輕言放棄生命”、值得為其生命喝彩的溫馨而又哀傷的故事。海瑟是個“體型嬌小，穿著迷你裙的自傳作家”，她畢業(yè)時決定以心目中的偶像席勒及其作品做一篇碩士論文。他們終于在一種尷尬、內(nèi)心震蕩的場景下見面了——

   他們從來沒見過面，但是他立刻認出海瑟，向海瑟走過來，臉上帶著微笑。年老，肥胖，禿頭，艱難地拄著拐杖。這就是她夢中出現(xiàn)的那個男人，現(xiàn)在卻如此陌生。“我真不敢相信就是你?！焙Ｉf。對方按住她的手，重重坐在她對面。她其實很想說：打從我還是個小女孩，你就是我最重視的人。你是我的生命導(dǎo)師。你了解我，更幫助我了解自己。如果讀一本書是兩個人裸裎相見的過程，那么我已經(jīng)裸著身體認識你好多年了。海瑟仔細地看著他。他臉皮的皺褶悲慘地下垂著。跟許多老男人一樣，他的模樣不可思議地像個老女人……。

   席勒懷著對青春之愛的希冀在具有象征意義的“黃昏”中開始出發(fā)，可是海瑟卻對人生導(dǎo)師漸漸幻滅，其結(jié)局可想而知。令人欣慰的是，掙扎中的席勒以他的勇氣捍衛(wèi)了衰退生命不可褻瀆的尊嚴，他仍是個英雄，一身傷痕的英雄。小說描繪了一個作家全心奉獻給文學(xué)的生命故事，“一位藝術(shù)家的掙扎……，生命本身所表現(xiàn)出來的決心和勇氣在書中俯拾皆是，這樣的生命也因之成為一種藝術(shù)?！保ā督袢彰绹鴪蟆吩u論），“溫秉優(yōu)雅的文字……，一個令人傷感的故事，述說了堅定的意志與深刻的憐憫?！保ā冻霭嫒酥芸吩u論）。正如席勒所言：生命里大部分的困難抉擇，并非對與錯之間的沖突，而是兩個都是對的抉擇。這就是為什么生命總是悲傷的。

   夜幕低垂，X全神貫注地把握著方向盤，保證了行駛的速度和我們的安全,不需要Z操心。Z不停地張望昏暗的群山和牧場，漸漸陷入沉思和冥想,內(nèi)心深處有種沉潛的記憶令心靈泛起漣漪。蒙大拿的山川與河流以及那些動人的故事一幕幕在腦海中呈現(xiàn)。Z此時的記憶來自于《大河之戀》和《燃情歲月》這兩部經(jīng)典影片。

《大河之戀》電影海報

   《大河之戀》的英文片名是《A River Runs Through It》，又被譯為“大河戀”、“大河奔流”、“一條奔騰而過的河流”、“穿過自身的河流”。這些都是很美麗的名字，一條生機勃勃的大河流過的兩岸怎么都不會沉悶和無所作為。該片導(dǎo)演羅伯特·雷德福于1992年將電影主要場景選擇在蒙大拿州的西南部、黃石公園以北的小鎮(zhèn)利文斯頓（Livingston）。這里山川壯闊，森林茂密，山谷寧靜如天堂一般，更有一條河水豐沛、鱒魚肥美、奔騰不息的河流。

在河邊垂釣的諾曼與保羅（電影截圖）

   《大河之戀》的故事在老年諾曼深沉獨白的回憶中展開：第一次大戰(zhàn)之前，麥克林及其夫人和兩個兒子諾曼與保羅（由布拉德·皮特扮演）住在蒙大拿米蘇拉河邊的小鎮(zhèn)上。父親在長老會當牧師，尤其擅長用蠅釣魚，他確信宗教與釣魚同樣重要。哥哥諾曼穩(wěn)重內(nèi)斂，弟弟保羅爽朗堅強。在童年時代，兄弟倆在父親的指導(dǎo)下接受機械呆板的釣魚技巧以及品行訓(xùn)練。大布萊克河里有許多肥美的鱒魚，父親經(jīng)常帶著諾曼和保羅到河邊垂釣，他們揮舞著魚桿，長長的魚絲在空中劃出美麗的弧線，那些弧線亦是他們各自的人生軌跡。諾曼從小就在深信好的文風(fēng)應(yīng)言簡意賅的父親的嚴格要求下練習(xí)寫作。每當交出的作文符合父親的要求之后，諾曼立即帶著保羅像風(fēng)一樣沖向河邊。湍急的河水在山谷中流淌，大塊的云朵在天空中移動，兩岸森林幽暗靜穆，淡藍色的水霧從河面緩緩升起，那兒布滿諸多奇跡和種種可能。兄弟倆站在河水里，自由自在地揮動魚桿。一個傍晚，諾曼和保羅仰面躺在河邊，少年的夢想和身旁的河水一起在夕陽下泛起迷人的金光：諾曼希望以后做一個牧師或者職業(yè)拳擊手，而保羅只想成為一個用蠅釣魚的漁夫。1917年，大戰(zhàn)爆發(fā)，16歲的諾曼加入了森林服務(wù)部，有機會看遍蒙大拿的名山巨川。保羅依然在追尋他的釣魚夢，逐漸創(chuàng)造了一種投影式釣魚法。1919年秋天，被聞名遐邇的達特茅斯學(xué)院錄取的諾曼登上“北太平洋號”火車前往三千里以外的陌生地報到。他在那兒飽覽知識，逐漸對羅馬詩歌產(chǎn)生濃厚興趣。保羅不愿意離開蒙大拿和垂釣的好地方，留在家鄉(xiāng)升讀大學(xué)，畢業(yè)后在“海倫娜日報”當記者并搬到海倫娜（Helena）居住。1926年春天的黃昏，諾曼乘坐火車返回家鄉(xiāng)，蒙大拿壯麗的風(fēng)景令他激動不已。久別的兄弟慶祝重逢的最好方式是立即奔向大布萊克河。又見到闊別已久的河流，諾曼對垂釣已有些生疏，連魚絲都拋灑不出去了，而此時的保羅則已成為令他嘆為觀止的釣魚藝術(shù)家。在一次舞會上，諾曼邂逅了女友杰茜（由英國女星艾米麗·勞伊德扮演，1997年她前往印度拍攝影片時被狗咬傷，在藥物的作用下患上嚴重的強迫性神經(jīng)癥）并開始約會。不久之后，杰茜收到了諾曼寫給她的情書：“親愛的杰茜，溫柔的月光灑在薔薇上，散發(fā)出誘人香氣，我心里想著這首歌，我輕輕地哼唱著，想著某處地方,一處值得懷念的地方,那兒綠茵一片,人跡罕見,只有鹿兒在原野中漫步，我的記憶中只有你，輕倚在我的臂彎中。”此時,山谷里緩緩飄升起紫色的霧氣。某天,諾曼收到了芝加哥大學(xué)的聘書，邀請他于1926年秋天出任英國文學(xué)教授。諾曼希望弟弟保羅跟他一起去芝加哥，保羅用微笑謝絕了哥哥的邀請。為了慶祝諾曼的獲聘，父子三人再次也是最后一次并肩站在河中垂釣。父親和哥哥見證了保羅堪稱完美的釣魚藝術(shù)表演。諾曼發(fā)自內(nèi)心地贊美眼前這位一流釣魚藝術(shù)家：“弟弟不是站在布萊克河岸上，他站在茫茫大地上，不受世間的規(guī)條限制，就似一件藝術(shù)品。” 保羅在急流中無所畏懼地沉浮，緊緊地攥住魚桿，永不放棄地追逐一條上釣的大魚，正如他熱烈似火、恣意淋漓、藐視世俗地追求一種別樣的人生，不惜用生命捍衛(wèi)自由的靈魂。當他舉起捕獲的大魚時，仿佛是對少年夢想所交出的一份莊嚴答卷。夕陽下，金色的河水流淌著生命的意義。他的微笑從此永恒。

   就在諾曼即將赴任之際，噩耗傳來，弟弟被匪徒毆打致死。保羅用死亡實踐了他的諾言，他永遠不會離開蒙大拿，永遠不會離開魂牽夢繞的大布萊克河。這樣的死亡如此迷人。

站在河水中的老年諾曼（電影截圖）

   時光飛逝，諾曼已老。老年的諾曼站在河水中平靜地重溫過往的一切：“所有一切均被河水沖走，河水令我深深著迷。”“我們別忘記感恩的心，雖然美好時光一去不返，但我們不會感到憂傷。要懷有慈悲心，寬恕其他。要有明智的思想，可以克服困難，死亡再不是威脅。我們活在世上，感謝主賜給我們慈悲心，感謝賜給我們喜樂、恐懼。更要感謝花開花謝，感謝賜予我們沉潛的內(nèi)心情感?！?/span>

   《燃情歲月》的英文片名是《Legends of the Fall》，又被譯為“秋日傳奇”，“真愛一世情”。影片演繹了發(fā)生在蒙大拿廣袤、壯麗的原野上的一段激動人心的燃情歲月。在世態(tài)變故中，愛情、親情生死碰撞，但親情最終拯救并溫暖了整個人生。這部令人蕩氣回腸的壯麗史詩給我們以生命啟示：“生命中的險惡沒有什么恐怖，生命中的寂寥沒有什么悲憤，生命中的放縱沒有什么缺憾，生命中的痛苦與埋沒無關(guān)，關(guān)鍵是：即使在始終無人注目的暗夜中，你可曾動情地燃燒，像那顆不肯安歇的靈魂一樣，為了答謝這一段短暫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