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人物隨著時光的推移,慢慢地開始從一個具體的人物形象,蛻變而成為一個更加具有廣泛影響力和新型意義的象征符號。在這個緩慢卻持續(xù)發(fā)展的過程之中,那些輝煌事跡所造就的積極精神,將以另外一種方式永遠儲存在后世人的血脈里面,從而鼓勵或激勵著人們向著更具光明意義的方向行進。所謂“薪火相傳”,大抵便是如此。 《武侯廟》 【唐】杜甫 遺廟丹青落,空山草木長。 猶聞辭后主,不復臥南陽。 唐代宗大歷元年(公元766年),杜甫乘船而至夔州,期間游覽了當?shù)孛麆佟拔浜顝R”。據(jù)張震《武侯祠堂記》載:“唐夔州治白帝,武侯廟在西郊。”武侯廟是祭祀諸葛亮的地方,因為他的封號為武鄉(xiāng)侯,通常簡稱武侯,故名之為“武侯廟”。 “遺廟丹青落,空山草木長”,詩人以此兩句開頭,中規(guī)中矩。然而,思之再三,又覺得不如此,不能夠很好渲染內(nèi)在情愫。丹青,此處當為廟內(nèi)墻壁之上的畫幅。由于年代久遠,又缺少人來打掃或祭祀,武侯廟逐漸被人遺忘,墻壁之上原來鮮艷多彩的畫圖,大都脫落下來。 空山,沒有人類出沒的大山。長,生長。武侯廟被冷落,也就沒有人前來拜祭,或許因為人煙稀少的緣故,整座山都顯得無比的空寂,唯有山野之間的那些花草樹木,在季節(jié)里輪換生長開放,充滿了生機勃勃。 為什么說這兩句比較格外呢?因為頭句一個“遺”字一個“落”字,盡顯廟宇之殘破現(xiàn)狀;次句一個“空”字一個“長”字,突出草木之繁茂景象;如此一個跌落,一個生長,相互對比實在是太鮮明了。正是這般精確地描寫,才可以很好地反映出來詩人彼時的心中所思所想。這便是借景抒情的典范,把有限的情懷寄托在山川草木之內(nèi),從而放大心靈上那些無法安置的懷念感動之情。 在這簡短的兩句之內(nèi),事實上卻蘊藏著詩人濃郁的感情色彩。人文景觀的凋落與飄零,自然景物的繁榮和旺盛,置身于如此氛圍之中的詩人,感懷身世,結合當時政局,其衷腸不說是寸斷,起碼也是悲慟不已。而這一切復雜又錯綜的思緒,都是通過這些無法言喻的地面景觀表現(xiàn)出來的。 “猶聞辭后主,不復臥南陽”,末尾這兩句,完全是接續(xù)上面的情緒,把詩人對武侯的欽佩之意表達得淋漓盡致。但是,這種情結的舒展并非沒有限制,如果太過于直白,就會傷害詩作本身的涵義。這對于詩人而言,實在是一個很大的考驗。于是,在此處,詩人繞著一個圈子委婉地敘述出來。 身處武侯廟內(nèi),眼觀四圍風景,不由令人回首歷史與自身,正像詩人孟浩然所寫:“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與諸子登峴山》);也像現(xiàn)代歌曲里面所唱那樣:“前塵往事成云煙,消散在彼此眼前……”時光不再,徒然讓人傷感與嘆惋。 所以,詩人只能含蓄地寫史事:看著眼前的頹敗景象,仿佛仍可聽見當時朝堂之上,諸葛武侯上書《出師表》時候的忠肝義膽之心。據(jù)《三國志 蜀書 諸葛亮傳》載:“后主建興五年,亮率諸軍,北駐漢中,臨發(fā)上表。”此處即指此事。 諸葛武侯在出仕之前,自比管鮑,隱居襄陽古隆中,躬耕南畝,以待明主。后來劉備“三顧茅廬”,亮感其誠意,由此“臥龍出山”,開創(chuàng)“三國演義”,引出好一番龍爭虎斗、逐鹿中原的大戲。再后來,劉皇叔病逝,白帝城托孤,遺言諸葛匡扶蜀國社稷,從此亮躹躬盡瘁,哪里還有閑心去重歸“臥南陽”之舉動。詩人在末尾,故有此語。 自從小說《三國演義》流傳,諸葛亮早已成為“中華智慧之神”的代表性人物。杜甫多次寫詩褒贊于他,毫不吝嗇其辭,著名的詩句:“三顧頻煩天下計,兩朝開濟老臣心”(《蜀相》),把一個為國為民的忠臣形象鮮明地展現(xiàn)在大家的面前。 但是,綜觀此詩,杜甫卻改變從前寫法,即景敘事,通篇表述,正如前人所論:“不涉議論,彌淡彌高”(《唐宋詩醇》)。其詩句之間,未嘗有一句涉及到論語,卻偏偏感情充沛,描寫的“武侯之神,奕奕如在”(李锳《詩法易簡錄》)。此種藝術手法,使全詩顯得愈加蘊藉含蓄,從而更有無窮的韻味。 (圖片來自網(wǎng)絡,侵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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