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千層底布鞋 作者\李文 一次休假回家,看到女兒腳上穿著一雙花布鞋,鞋頭上繡著虎頭,那虎頭瞪著一雙圓圓的大眼睛十分可愛,女兒每走一步都會低頭看她那虎頭布鞋,非常高興。我想起自己小時候每次穿上新布鞋高興的樣子,也不亞于次。不由得想起孟郊的《游子吟》“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 上初中以前,我所有的鞋子都是母親做的。春秋穿的單布鞋,結(jié)實耐磨,透氣性好,不出汗。冬天穿的棉布鞋,暖和、舒適還防滑。而這些全是母親一針一線納出來的。那個年代,家家穿的鞋基本都是自己家做的。一家老小的鞋在緊張的種田家務(wù)之后,常常要花去母親很多的時間,晚上加班基本是常有的事。有時候我都寫完作業(yè)躺下睡覺了,還常見母親在灰暗的煤油燈下飛針走線的樣子,燈光將她的身影拉的很長很長。這是母親留給我小時候最深的印象。 小時候,小伙伴們誰要是穿上了新布鞋,可是能得意好多天的,就連走路都要把腳踢的老高,生怕別人看不到。年幼時總喜歡在沙坡梁上“溜馬馬”,一群孩子在沙梁上溜下來再爬上去,再溜下來爬下去,樂此不疲。一次在“溜馬馬”的時候,我最喜歡的小布鞋不見了,于是嚎啕大哭起來。后來,小伙伴們陪著我在沙堆里翻了好長時間才找到,那一剎那,我們一群渾身沾滿黃沙土的孩子們揮舞著雙手,高興地跳了起來。 有一年秋天馬上要開學(xué)了,我卻沒有新鞋子,就撒潑打滾纏著母親要新鞋子,拗不過我的纏磨,母親熬夜給我趕做了一雙布鞋,天亮時一雙嶄新的布鞋就放在炕頭了,第二天上學(xué)走路都是連蹦帶跳的,總低頭看著那雙嶄新的布鞋,生怕把新鞋子弄臟了?,F(xiàn)在想想,在地里忙碌了一天的母親,在做飯、洗碗、喂牲口之后的深夜,在油燈下為我做的那雙鞋,融入了多少對我的愛,現(xiàn)在想想那時的自己真是太任性了。 看著樸素的布鞋,做起來工序卻很繁瑣。首先是要做“袼褙”,把收集來的破布,不穿的舊衣服拆好,清洗干凈壓平整,再用面粉煮一大鍋漿糊備用。然后把家里不用的木板或者吃飯的桌子擦洗干凈,把拆好的舊布蘸上漿糊一層一層的平整的糊在木板上。漿糊要涂抹均勻,更要把漿糊疙瘩抹開,抹不開的就要拿走,要不最后的鞋面或鞋底不平整。“袼褙”也不能抹的太厚,更不能太薄,厚度全憑經(jīng)驗掌握。抹好的“袼褙”搬到太陽下曬,等干透后,就成了做鞋底和鞋幫的材料。 “袼褙”做好后,母親總是先按著我們一家人的鞋樣將“袼褙”剪成鞋底兒形狀,然后一層層合起來,合厚實,再用白色的布條將剪下來的鞋樣的邊緣包起來,在上面鋪一層白布,用針線將它們縫在一起,要準備好一正一反的兩只鞋底。就開始搓細長的繩子準備納鞋底,納鞋底是最費時費力的。一指厚的“袼褙”,要用繩子細密縫一遍成為結(jié)實的鞋底。多少個寧靜的夜晚,母親坐在油燈下納著鞋。一手拿著鞋底,一手戴著頂針,使勁將長針穿透鞋底,只聽“哧”的一聲,繩子應(yīng)聲穿過鞋底,又將手中的繩子拉了拉,將繩子拉緊。又聽見“哧”的一聲,長針再次穿過鞋底。此時,一個短小的一字型針腳就出現(xiàn)在了鞋底下方。一針一線,極為費時費力、勞眼傷神。母親不時會用針尖在她那兩鬢染上秋霜的頭發(fā)里劃兩下,又做下一針。關(guān)中大地上的女人,用針腳在鞋底上走出規(guī)則的“品”字形,千針萬線地納出平整、結(jié)實的鞋底。 按照鞋樣剪好鞋幫、縫上條絨面和白布邊,就要上鞋幫。將鞋幫鞋底縫為一體,成為一雙嶄新的布鞋。 冬季漫長靜寂的黑夜,母親“哧啦——哧啦——”的納鞋聲,伴隨著油燈噼里啪啦的燈花聲,還有炕頭黃貓的鼾聲,構(gòu)成了一支美妙的催眠交響曲,伴著年幼的我還有我甜美的夢。豆大的油燈下,母親獨自守候著窗外的星月,在一雙雙嶄新的布鞋里納入了多少點點滴滴的年華。直到現(xiàn)在,母親還珍藏著好多雙布鞋,那是她用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換來的累累果實。 曾經(jīng)的一雙雙布鞋,納入了多少日日夜夜,多少雞鳴,多少星月,多少燈光,也融入了母親多少慈愛,多少心血,多少深情。穿著千層底布鞋既舒適透氣,又平和踏實,厚實與樸素中有深深的母愛珍藏其中?,F(xiàn)在的布鞋,已經(jīng)漸漸退出了歷史舞臺,母親卻改不了納鞋的習慣,雖然沒人再穿。余下的,只有母親回不去的青春和我的思念…… (作者簡介:李文,臨潼區(qū)穆寨街辦穆柯寨村人。喜歡寫農(nóng)村題材的生活散文,曾在幾個網(wǎng)絡(luò)平臺發(fā)過這樣的文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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