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破天驚”還是“夢斷石峁” ----石峁遺址皇城臺入選2019年十大考古新發(fā)現(xiàn)的一點思索

石峁遺址的最初現(xiàn)世，源于山西民間的一些神木石峁傳說。1976年，西北大學考古系教授戴應新在山西進行考察時，在當民間聽到一些關于神木石峁的信息，于是專門到石峁考察。此后先后有來自西安和北京的考古隊對其進行了考古發(fā)掘。使這個四千多年前的古城址得以重見天日，考古學者以“石破天驚”來形容這一發(fā)現(xiàn)的重大意義。專家初步認定最早一處是"皇城臺"修于龍山中期或略晚(距今4300年左右)，興盛于龍山晚期，夏(距今4000年)時期毀棄，屬于中國北方地區(qū)一個超大型中心聚落。"石城"的壽命超過300年。這就是說，這一遺址存在的大致時間，是在夏朝建立之前近三百年的時間，所以石峁遺址以"中國文明的前夜"恰如其分的定位入選2012年十大考古新發(fā)現(xiàn)和"世界十大田野考古發(fā)現(xiàn)"以及"二十一世紀世界重大考古發(fā)現(xiàn)"，堪稱“名副其實”。

然而，關于他的主人是黃帝的論斷卻一“石”擊起千層浪，在史學界引起了軒然大波。如《光明日報》國學版(2013年4月15日第15版)刊發(fā)了煙臺大學人文學院陳民鎮(zhèn)先生《不要把考古與傳說輕易掛鉤》一文稱：

 “在傳統(tǒng)的古史觀念中，黃帝與堯舜等都是一脈相承的，屬于徐旭生先生所說的"華夏集團"?！?/span>石峁古城的始建年代為距今約4300年……如果同時代山西襄汾的陶寺古城與堯舜有關，那么陜北的石峁古城是否便是黃帝部族的居邑呢?”“黃帝的年代距今約5000年，實際上這也是通常人們對黃帝時代的認識。如果石峁古城直接與黃帝有關，至少是與一般的記載相沖突的?！?/span>

對于這一質(zhì)疑，曾作《石峁古城是黃帝部族居邑》的沈長云在其《再說黃帝與石峁古城--反駁陳民鎮(zhèn)先生》中說：“當今學者，從顧頡剛、傅斯年等人開始，包括徐旭生，實已很少有人相信司馬遷《五帝本紀》所記述的那樣一套以黃帝為首，其他幾位古帝及夏商周三代王室都是黃帝子孫的血緣譜系了，大家都承認所謂"五帝"實只是史前各個氏族部落的首領，是這些部族的后人各自奉祀的祖先，并且這些部族都各自生活在不同的地域。既然如此，我們憑什么去證明各個部族的首領在歷史上存在的先后次序呢?譬如黃帝，其作為周人的祖先，我們到底有何證據(jù)說他一定在其他四帝之前?是人們把黃帝--周人這支氏族的世系與顓頊諸帝的世系比較的結果，還是有什么確切的史料證明黃帝生活的時代一定比諸帝久遠?帝嚳據(jù)說是商人的祖先，我們姑且相信這個說法，然而他到底是商人多少代前的祖先，并沒有任何材料可以說明，憑什么就說他一定在黃帝、顓頊之后，而在堯舜之前呢?”“我倒想問，除了這類戰(zhàn)國晚近的文獻，還有哪些先秦時期的古籍能夠提供黃帝距今5000年的證據(jù)呢?”

其次是黃帝與華夏暨華夏文明的關系問題。他說：“看來，作者（陳民鎮(zhèn)）是混淆了作為一種文化現(xiàn)象的祖先黃帝傳說與真的黃帝部族的歷史這二者間的界限。黃帝之作為華夏族的共同祖先，乃是華夏民族形成以后體現(xiàn)在華夏共同文化上的民族心理素質(zhì)的表現(xiàn)，而我國華夏民族的形成乃是周朝建立以后，經(jīng)過周人與夏商舊族及各蠻夷戎狄的長期融合而成為一體后才出現(xiàn)的事情。至于華夏族何以奉黃帝為共同祖先，并把他置于諸位祖先之首，則是周人屬于黃帝部族直系后裔的緣故。作為周人祖先的黃帝原本生活在北方長城地帶，這與他日后作為華夏民族的祖先而被當作華夏共同文化的代表是兩回事情，二者互為關聯(lián)卻并不矛盾，我們不能以后者去否定前者所倚靠的史實背景?！?/span>

這就是說“黃帝為共同祖先，并把他置于諸位祖先之首，”則其后人周人企圖光宗耀宗的篡造，這種編造華夏歷史列黃帝為宗的伎倆或許同宋時編百家姓時奉趙為天下第一姓沒什么區(qū)別。只是“一種文化現(xiàn)象的祖先”、“華夏共同文化上的民族心理素質(zhì)的表現(xiàn)”，而非“真的黃帝部族的歷史”所以，就更難言是真正的華夏歷史了。所以，今人不必太過分在意或刻意解讀。按照這種考古結論，陜西石峁城的主人的建造者第一代黃帝也只不過最多同堯舜同時而已，而若按其存在300多年來看，其最后一代黃帝（如果仍然為黃帝子孫的話）則到了夏朝建立甚至早夏時代。繼而，我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作為黃帝族都邑，石峁一直存在到夏朝的建立，是不是夏的建立或說統(tǒng)一才促使了這一黃帝王朝的消失？如果是這樣，黃帝，即便是從其第一代黃帝算起，也最多同堯舜同時，“譬如黃帝，其作為周人的祖先，我們到底有何證據(jù)說他一定在其他四帝之前?是人們把黃帝--周人這支氏族的世系與顓頊諸帝的世系比較的結果，還是有什么確切的史料證明黃帝生活的時代一定比諸帝久遠?”而黃帝的直接后裔或說周之直接先人后稷，則還在夏朝任農(nóng)官。這就是說，黃帝僅僅是周之先人而已，別說五千年華夏文明（考古證明華夏文明遠非五千年）的共祖，就連堯舜禹三代的祖先都算不上，或說最多與其平行。（沈長云《再說黃帝與石峁古城--反駁陳民鎮(zhèn)先生》）來源: 光明日報

按照學者的觀點，我們很容易得出這樣的結論：我們常說的黃帝是5000華夏共祖的結論是沒有根據(jù)的，他只是最早在4300年前生活在石峁的一個普通帝王，我們甚至沒辦法保證他比堯的時代更早。顯然，這一觀點顛覆的不僅僅是華夏文明五千年歷史的源頭問題，更是“炎黃子孫”的民族歸宿問題?？梢哉f，粉碎了華夏人兩千多年的炎黃子孫夢。華夏人是“石破天驚”還是“夢斷石峁”成為史學家和每一個所謂的炎黃子孫都怎么也繞不開的問題。這就如，當你認了兩千多年的祖宗或許根本不是你的先人甚至可能會成為你先人的對手---甚至打敗你的先人把他們戰(zhàn)死或遠逃他鄉(xiāng)的時候，恐怕那感覺沖擊或心靈落差是語言所很難表達的。而造成這一反差的真正原因要么是自秦漢以來的炎黃子孫歷史觀出了問題，就是包括石峁在內(nèi)的考古遺址的歷史指認出了問題。然而，更匪夷所思的是，盡管考古學家考證出了黃帝的真正歷史或身份同兩千年來的“文化現(xiàn)象的祖先”并不是一回事，然而，今人在“黃帝”的都城石峁皇城公祭黃帝的時候，打的仍然是華夏共祖的招牌。甚至很多媒體在介紹黃帝古城的時候，也是把二者混為一談的。是人們依然在內(nèi)心無法接受這樣一個“史實”，還是故意要讓這個自先秦而來的彌天大謊一錯再錯、誓將錯誤進行到底，根本沒有更正的愿望？還是說，這個考證結果本身就是一種錯誤？而且，很多定論的考古結論都將會列為史書甚至歷史教科書的，那么，將來列入教課書的時候，是不是還明示黃帝這個名義上的華夏共祖并非真正的華夏祖先，還是依然對此采取這樣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態(tài)度？

皇城臺遺址圖

近年來，關于石峁古城的發(fā)掘成果疊出，在5月月日揭曉的2019年度全國十大考古新發(fā)現(xiàn)評選結果榜單上，陜西神木石峁遺址皇城臺項目再次入選，這也是繼2012年度獲評全國十大考古新發(fā)現(xiàn)后，石峁遺址第二次榮膺該獎項，這在考古史上是非常罕見的事情。據(jù)介紹，石峁遺址近年來還入選了世界十大田野考古發(fā)現(xiàn)、中國六項考古新發(fā)現(xiàn)等，并于2019年正式啟動世界文化遺產(chǎn)申報工作。那么，理清這一遺址的真正主人到底是不是黃帝的問題就猶為重要。因為這關系到黃帝在整個華夏民族的定位問題。既讓黃帝作為5000年的華夏共祖，又讓他作為4000年前一個古城的主人，這種身份“騎墻”或說歷史穿越無論對歷史還是中國人的心理影響將是巨大的。

注：圖源于網(wǎng)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