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故事,是這樣說的: 某位旅人,一日行至險峻山道,不慎失足,剎那千丈,空谷山風,刮耳而過,本能讓他抓住了一根懸于崖壁的枯藤,幸免糊涂摔死。正當他驚魂未定,肚中之氣將噓未噓之際,天哪,頂上一只碩大的山鼠正在啃噬那根救命藤,底下一片漆黑,是謂“深不知幾千幾萬尺”。恐懼讓他閉上了眼。但他是個勇敢的旅人,從小受到最優(yōu)秀的訓練,恐懼只是在一瞬間襲過他的全身,緊接著他便開始正視自己的處境,環(huán)顧四周,無處落腳。他想:對一個鐘情于山水的旅人來說,這未嘗不是一個好的歸宿,至少,人生的最后一刻,相當刺激,而奔波一生所求的也無過于此。如此,他便悠然起來,甚至對旁邊一株紅得亮麗妖妍,幾乎是對他的窘迫境況形成反諷的野莓產(chǎn)生了興趣?!皩⑺蓝杏行闵刹?,豈不快哉!”就在他準備品嘗這人生最后的滋味時,奇跡出現(xiàn)了,伸手間,蓬松的野莓枝葉下,一塊足以立身的山石突兀而出。 以后的事,自然不用我來饒舌了。 由此可見,很多時候,人并沒有陷入絕境,自斷其路的,是悲觀的心,我們一直哀嘆:“太晚了,太晚了!”殊不知,假如我們就已經(jīng)太晚了,那我們的后人將何以生存? 我們總給自己找一些似是而非的理由,比如當初,我混在一個經(jīng)濟協(xié)作單位,收入菲薄,時間卻閑散有余,曾想去應(yīng)聘一份送奶的兼職,首先擔心的且不是老板要不要接受我,而想的是,好歹也端著體面的飯碗,做兼職,被熟人看到會不會笑掉大牙,還有打雷下雨怎么辦,夜半孤身碰到不善之人怎么辦,山邊地角轉(zhuǎn)彎口,一跤跌進爛泥潭怎么辦……此生沒享過什么福,卻自認沒吃過什么苦的我,嚇得乖乖地,一場折子戲,尚未開鑼,退堂鼓早已打的咚咚響。 后來,單位解體,飯碗四分五裂,我困據(jù)屋內(nèi)三個月后,走出大門,開始做水果販運,打雷下雨披星戴月,什么風刀霜劍都經(jīng)歷過,有一次半夜三更困累交加跌進路邊的窨井,掙扎到黎明,才有路人幫忙拉我出來,渾身血糊狼籍趕去醫(yī)院,不是為了包扎自己,而是急著給住院要開刀的妻子去手術(shù)單上簽字。 如今我悠閑地坐在電腦前,打下這些字,過去的歲月蟲螨一樣蠕動過來,歷歷如生,而我已經(jīng)可以笑意盈盈地淺酌一杯溫暖的咖啡。 古人云:“人生不滿百,常懷千歲憂”,可見人是自煩自擾的動物。假如我們像那位旅人,能適時適地換一種想法:“人生無非幾十年,有花堪折直需折”,好一種人生境界,瀟瀟灑灑來去無牽掛,多爽!不然的話,就反過來再換一種想法:“人生無非幾十年,赤膊拼將閻羅去”,又是別一種的壯烈、慷慨,活的大起大落,酣暢淋漓,胡不為? 人,要么騙騙自己,要么不要欺騙自己。橫豎,總要讓自個兒活著,要不過把癮就死。甜也好,苦也罷。嘗出點人生滋味就不會虧了投生一回的買賣。 作者:陳皮朵娃 (圖片取自網(wǎng)絡(luò),感謝?。?/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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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 陳皮朵娃 > 《歲月,還未成灰/隨筆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