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有個朋友問我,某國疫情十分嚴重,而且該國一直對我們不利,現在應該幸災樂禍還是落井下石?我告訴他,都不要。 那么應該怎么做呢?他問。我并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給他講了一個商鞅和秦國的故事。 戰(zhàn)國初年,七國之中魏國最為強大,而作為魏國的鄰國,秦國的遭遇是最慘的。魏國一直將秦國作為潛在的對手瘋狂打擊。魏文侯和魏武侯時期,吳起率兵連續(xù)攻打秦的河西之地,最終將其全部吞下。 而秦國彼時弱小,又丟失了戰(zhàn)略要地河西,絲毫沒有還手的實力和機會。秦獻公意圖振作,多次攻打魏國,最終卻抱憾而終。 經過這一來一回,秦魏兩國,結下了深仇大恨。 秦獻公沒能看到秦國揚眉吐氣,但繼位的秦孝公和商鞅看到了:秦國變法逐漸富強,而魏國卻連續(xù)遭遇了滑鐵盧。公元前343年,魏國遭遇馬陵打敗,主將龐涓戰(zhàn)死,十萬魏軍全軍覆沒。 魏國遭此大難,作為魏國的宿敵,秦國國內因此一片歡呼雀躍之聲。甚至有人請求舉行“大酺”儀式,來慶賀魏國的衰落。 在封建時代,朝廷是嚴令不許聚眾歡飲的。漢律就曾規(guī)定,三人以上,無故群飲,罰金四兩。但當國內有值得慶賀的事情發(fā)生時,會專門下令舉行“大酺”,聚飲開懷,以達到民情振奮的效果。比如秦始皇本紀中就曾記載“於是天子始更為元年,令天下大酺”,武則天也曾在自己加尊號“圣母神皇”的時候下令“親享明堂,大赦天下,改元,大酺日”。 由此可見,當時秦國國內是多么的振奮了。那么,作為執(zhí)政者,商鞅是怎么處理這件事情的呢? 第二天,商鞅下令,“民氣為國之根本。民氣正則國強盛,民氣頹則國黯弱。今魏國大敗,非我秦人之力,何當大酺?今我河西之地未復,昭昭國恥未雪,我民卻以他國之勝狂喜,豈非民氣之羞也?責我國人,須惕厲自省,方可雪恥圖強,竊喜他勝,徒滅心志也!” 這段話的大意是,勝仗是他國打的,與我們毫無關系。而我國的河西恥辱還未洗刷,如果大家歡飲慶賀,是不是滅掉了我們的心志?我們應當“惕勵自省,雪恥圖強”才是正道。 可見,商鞅的態(tài)度十分明確:此事并不值得慶賀,因為這是魏國的災難,卻是齊國的勝利,跟我們毫不相干。 這個故事并不見于史籍,只不過是孫皓暉先生的《大秦帝國》所記載的一個故事,但我寧愿相信這個故事是真的。 這個態(tài)度值得我們學習,如果有人以這個故事的真實性而不值得借鑒的話,那么另一個同樣發(fā)生于秦國的故事則更加真實。 這個故事發(fā)生在春秋時期的秦晉兩國,而結局同樣跟“敵國遭遇災難,我們怎么做”有很大關系。 秦穆公送晉惠公回國即位,晉惠公承諾即位之后割河西之地給秦國。然而,晉惠公即位之后卻很快背信棄義,拒絕割地。 過了幾年,晉國發(fā)生饑荒,晉惠公竟然派人向秦國購糧。秦穆公召集群臣問計,到底該不該答應? 百里奚說,救濟災荒,敦睦鄰國,是國家道義所在,我們不能拒絕。 但從晉國逃來的丕豹卻說,從前是晉君負我,現在正是攻打晉國的好機會! 面對截然相反的意見,秦穆公最后說,其君是惡,其民何罪(過錯在他們的國君,他們的人民有什么罪過呢)?于是秦國運送了大批糧食救濟晉國的糧災。 又過了兩年,秦國也發(fā)生了饑荒,向晉國請求購糧。這是晉廷同樣面對兩個意見,許糧或是趁機攻打。而與秦穆公不同的是,本以背信棄義的晉惠公選擇了后者。 于是接下來兩年內,秦晉發(fā)生了多次交鋒,這場戰(zhàn)爭就是歷史上著名的韓原之戰(zhàn)。如果了解春秋的朋友都知道,韓原之戰(zhàn)的結局是,秦軍大獲全勝,晉軍敗退,而且秦穆公還俘虜了晉惠公。 這個故事常常用來說明,仁德的人往往能夠得到好報,但卻忽視了其中的關鍵。 在韓原戰(zhàn)前,秦國立晉惠公、輸糧于晉,有恩于晉君和晉人。因此,秦穆公在進攻前秦軍眾志成城,群情激昂。 而反觀晉國,早在晉惠公即位時,就已經因為晉惠公的失信而“國人不附”,而此戰(zhàn)前,晉國又沒借糧,國內士大夫都多有不滿。當晉惠公說秦軍進入國境時,大夫慶鄭就說:“秦內君,君倍其賂;晉饑秦輸粟,秦饑而晉倍之,乃欲因其饑伐之:其深不亦宜乎(秦國兩次援助晉國,而您兩次背約,還因為饑荒而討伐,秦軍深入國境不是應該的嗎)! 有人說,這不還是道德的事嗎?實際上,比德更重重要的是“人心”,更準確的說,人心的向背。 秦國的人心都是同仇敵愾,而晉國的輿論卻對晉惠公十分不利,而導致這個人心向背的重要原因就是,對方遭遇災難的時候,秦國和晉國不同的做法。這才是導致秦勝而晉敗的原因。 這兩個故事都是在應對別國災難時,秦國的做法。商鞅的做法值得我們借鑒的是,現在某國的事情同樣與我們沒有太大干系;而秦穆公的故事告訴我們,心懷仁德,不幸災樂禍,不落井下石,即使收獲不了感恩,至少可以收獲人心的導向。 說的更加明白一點,這是一種“取勢”。而要如何取勢,根本的不在于我們如何做才能夠大快人心,而在于晉國和魏國們會怎么想,別國之君會如何想我們,別國之民會如何想我們?秦國深深的懂得這個道理,所以在春秋戰(zhàn)國時,秦國曾多次救晉,還曾救楚國于危難,這或許也是秦國最終能一統(tǒng)天下的原因之一。 關于取勢,曹操卻說得更加明顯。曹操遠征烏桓之后,袁熙兄弟投靠公孫康,曹操卻置之不理,后來公孫康殺袁熙兄弟來投。曹操才說出其中緣由:彼素畏尚等,吾急之則并力,緩之則自相圖,其勢然也(他們本來有畏懼之心,我急著攻打則他們合力對我,我如果退一步他們內部自然爆發(fā)矛盾,這是取勢之道)! 多方相爭,本不是單打獨斗那么簡單,人心是一把鋒利的劍,取勢遠比直接的對抗更加重要。 那有人說,這關我什么事,又與前面提到的問題有什么相關?如果你還不懂,那么這兩個故事你品一下,你細品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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