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侄子打電話問他們是否清明節(jié)回去祭祖，回答說“不”，問其母親是否回去，說“也沒這個打算”。我說你爸爸亦不在家，我還是回你三姑家吧?；卣f他爸爸在家，我說他沒出車嗎？回說沒有。說話的語氣中充滿了嫌棄和不耐煩，問他是怎么回事，回說在上班，不方便多說，又是一句“你回去不就知道了”。我心里很難過，這老牛長年累月日夜奔突，風餐露宿，每年都是開年不到初五就出門了，一直到年尾臘月二十七八九才能回到家歇幾日。今年疫情多休息了些日子，這用錢的少爺就這幅口吻，真是不愧是他媽教出來的，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懷著對蒼涼人生無味的傷感回到故土，妹妹打電話讓她哥哥一起來吃中午飯。她們他們都上過墳了，為了陪我，重又去了一趟。整個墳場，個個墳頭彩紙招展不見人影，我們化完紙錢插罷花樹就離開了。妹妹回了她自己的家，我隨弟弟去到了他的住處。廚房里滿滿一盆子吃完快餐面的筷子和碗，凝固的黃油格外醒目。我放下東西就幫忙收拾，他說別弄，別管它。接著就有人來喊打麻將，他讓我玩牌去，我說你去吧，我來幫你撿拾一下。于是一半天下來，所有的衛(wèi)生都處理完了。非常欣喜的是，之前他家不遠處的垃圾池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南面玉柴大道上設了垃圾箱，北頭新316國道邊也設了垃圾箱，每天都有清潔工人灑掃和滕倒運走垃圾剩物。這是很值得欣慰的事，幾千年來沒有的舉動和待遇。

         收拾完了去到鄰居家看弟弟打牌，手氣不是很好，一會就掏了好幾張紅版毛爺爺。雖然輸錢，看到弟弟能知道歇下來玩玩也很難得，心里很是舒暢。晚飯不知道吃什么，必定不是自己家，只是摘洗好蔥蒜生姜，等他回來定奪。弟弟說啥也要自己下廚，說疫情已經讓他從不會做飯到可以開餐館的水平了，進步不是一般的大。飯菜確實做的不錯，我問了他燒開水的事，把喝水的水瓶燒滿了，又把他堆在盆子里的衣物給處置了。因為夜里沒地方晾曬，我說明天一早給你透吧。吃完飯有鄰居來跟他切磋中國象棋，圍了幾個觀戰(zhàn)的，我讓他上樓指點我下榻的房間事宜。自弟媳婦帶著她兒子一家大小離開后，所有的床鋪用具都搭了封布。他把卡車上的被子給我抱了下來，就又沉入樓下的鏖戰(zhàn)中去了。

        也許是因為路途辛苦，我雖然睡得很早，但早晨卻醒得很晚。洗漱罷下樓來，看到他在大桌子邊聽音樂，跟唱得還很標準。望向窗外，他已經把衣服自己涼好了。說等我起來后好一起下餃子吃，我說昨晚剩的還有飯，又有那么好吃的醬豆豉，我炒剩飯吃算了。他拿出了雞蛋，聽我的勸沒有去到鎮(zhèn)上吃面條，和我一起把剩飯吃完了。這才知道原來春節(jié)期間，和他一起打牌的，有一個因為年前去武漢出差了被疫控小組糾出來要隔離，他們幾個同桌也被要求按同樣的做法在家隔離。他的兒子兒媳和孫子自走進家門就被隔在二樓上了，他在一樓，媳婦每天下樓作好飯菜，每頓端上樓，直到解封離開家近50天時間，一刻也沒邁出房間半步。難怪他們那么帶著情緒說話呢，原來如此啊！好在只是隔離并沒染病，不然那就麻煩更大了。就這也好不到哪里去，以前一直不操心貨源的業(yè)務，廠家現(xiàn)在拒絕鄂字號的車進入，過完節(jié)，弟弟就要去找別的活路才行，日子一下子緊了起來。離開時，他心思很重的樣子印在我的腦海里。那時我還在國企讓他們作副食生意，他們是鎮(zhèn)上最早接觸副食業(yè)務的，但他一門心思想盤機械。父母在的時候一直制止他摸方向盤，我們幾個姐妹也同樣反對，但最終都沒拗過他的興趣和他媳婦的慫恿，走到今天這樣的地步，雖然辛苦能自得縱橫馳騁之樂也是心甘。我只希望他多為自己著想留點后路，再過幾年，滿六十歲后，政府不讓上路了，日子該怎么過一定要想好，我不希望他像父親一樣晚年生活那么凄慘。也希望他的孩子們能生意好、能干，只有她們他們日子好了，才有能力照顧到她們他們的父母。他總是那么“到了河邊再脫腳”地樂觀，不愿想那么多。

        不過，得知姨叔家的弟兄在廣東開廠作手機的配件業(yè)務，一輩子單身的四姨叔這些年一直在那里幫著搞場子的管理，心里舒坦多了。一樣的年齡一般地長大，過去的幾個小伙伴現(xiàn)在都有比較好的依靠了，也是政府的福分。通過妹夫對妹妹的吱派看得出兩個人的難分難舍已成習慣。不管苦樂，有人陪伴和體貼也是不幸中的萬幸。關于爸爸媽媽的念想，這個清明一過就不再去想念它們了。

         朝陽的力量里一個姊妹說:一個生命的結束，意味著它使命的完成。再沒有一個時刻如現(xiàn)在一樣地放得下，放下那些亡靈，讓它們安息。不去觸碰和打擾，活好我自己是對亡靈最好的告慰。在田間地頭拍了一些植物的照片，豌豆蠶豆和油菜籽，看弟弟的戶口本才知道父親去世時的年歲跟孩子的爺爺一樣，只一個甲子，心中彌漫開滿滿的殤來，太爺九十多爺爺八十多，上面那么多的老人，下面這么多的小的需要供養(yǎng)，苦了爸爸媽媽一輩子在辛勞里勉為其難的愛好，是多么地不容易和彌足珍貴。那些用泥巴作模型推導各種球體公式的日子，仍然栩栩如生。

        生命蒼涼如水，你我溫暖如斯，思之念之，淚如雨流。楊寧妹妹說，春天是死亡之樹又換了一身新衣裳，我們要用滿腔的熱情去愛新的生命。面朝未來，在這個舉國哀悼的困難時刻，全世界人民都在跟疫情戰(zhàn)斗。

          蒼天下，你我一枚小草。請珍惜我們活著的每個時刻，讓我們用溫情溫暖彼此。

           2020.04.04.于曾都國家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