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昂的東北是索姆河邊一座法國的歷史名城：亞眠(Amiens)，也有把它翻譯成阿棉的。下面這圖里的紅點是魯昂，綠點是亞眠，藍點是巴黎。

古代的時候亞眠這里有一些古高盧人的居民點，古羅馬的凱撒大帝在公元前一世紀向北征戰(zhàn)高盧的時候占據(jù)了這里，然后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做薩馬洛布里瓦（Samarobriva）。羅馬人就開始在這里建城，當然也要修圓形劇場和公共澡堂，河上也會有一座羅馬大橋。其中的圓形劇場在2007年被一群專門挖坑的人發(fā)現(xiàn)，這些人的活動就是考古，當然發(fā)現(xiàn)的也是墻根和夯土層。這些考古的人其實是受另一次考古發(fā)現(xiàn)的鼓舞才進城挖坑的，那是1947年在索姆河谷的圣阿舍爾花園發(fā)現(xiàn)了史前人類遺跡，就是亞眠猿人遺址，距今四十五萬年前。據(jù)考證，這些人是來自非洲的智人。從1947年開始，亞眠就成了法國考古的熱門地，還有人挖出來過新石器時期的燧石，而且上面有人工打磨的痕跡。新石器時期就是距今五千年前，看來五千年前的法國人也開始吃熟肉了，而且是燒熱水洗澡了。不過他們還沒能用上普羅米修斯盜來的火種，那個火種要凱撒大帝帶來。因為亞眠有這么猿的人，所以這里是法國的歷史名城。

亞眠還有一個歷史故事。說羅馬大軍進入亞眠，一個羅馬士兵走過城門的時候看見那里有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在“已是懸崖百丈冰”的隆冬衣不蔽體。這個羅馬士兵就用劍把自己的斗篷裁為二截，一截自用；一截贈乞丐。這個羅馬士兵后來發(fā)現(xiàn)羅馬大軍是搞軍事活動的，就退出了現(xiàn)役，他就去搞宗教活動。這個羅馬士兵在我們前幾天去的圖爾的大教堂做了大主教，他致力于在高盧傳播基督教，其功甚大，被封為天主教圣人叫做“都爾的圣馬丁(Saint Martin of Tours)”。圣馬丁割袍贈乞丐是很多繪畫和雕刻的主題。我們中國也有一個割袍的故事，就是“割袍斷義”，說的是隋末單雄信要去追殺李世民，被好友徐茂公扯袍阻攔，單雄信割斷戰(zhàn)袍與徐茂公斷友。

在中世紀中期，亞眠建造了一座大教堂，這座大教堂到現(xiàn)在都是非常有名，就是亞眠圣母大教堂。

這個亞眠大教堂是哥特式教堂哈？它有名是因為它的尺寸，它是世界上最大的哥特式教堂。亞眠大教堂是建于1270年，正是哥特建筑的鼎盛時期。這個哥特一詞并不是當年的名詞，當時的稱呼是“法式建筑”，哥特是文藝復興時期意大利人給它的名字。這個哥特式建筑是起源于法國的一種建筑風格，意大利人特看不上法國藝術(shù)，因為他認為自己才是藝術(shù)的源頭。所以意大利人管“法式建筑”叫做哥特式。哥特人是羅馬帝國時期的北方蠻人，曾經(jīng)掃蕩過羅馬，而且在伊比利亞半島建立過西哥特王國。意大利人說法國藝術(shù)是哥特式的意思就是擠兌法國藝術(shù)是野蠻人的東西，所以意大利對法國的哥特式建筑一直是觀望的，直到最后才接納這種風格，并且更多的把它用于裝飾而不是重點在結(jié)構(gòu)。其實法國的哥特式教堂繼承了羅曼風格，是一脈相承的。反過來這意大利文藝復興卻沒有借鑒哥特式，而是徹底推翻了哥特式。哥特式目標有三條：擴大出口、增加建筑的高度和尋求一個均勻的空間。為了實現(xiàn)這三個目標，它就在羅曼式建筑的基礎(chǔ)上對建筑結(jié)構(gòu)有了發(fā)展：尖拱券、肋架拱頂（借鑒了羅曼式的交叉肋拱頂）和飛扶垛是哥特式建筑的三要素。在這三個基本要素上，哥特式教堂還在裝飾上有一些特點，包括玫瑰窗、柳葉窗、人像柱、束柱等等。

亞眠大教堂1220年就開始建造，經(jīng)歷了三代建筑師，倒不一定是他們拖拖拉拉，很有可能還是教堂沒有上市融資的緣故。這座大教堂的結(jié)構(gòu)在1266年就完成了，裝修工程一直到1288年才最后完工。天主教的那些大個兒的教堂通常都要收藏一些圣物，亞眠大教堂收藏的圣物據(jù)信是施洗者約翰的頭骨，那是第四次十字軍東征攻占君士坦丁堡后劫掠期間被法軍擄來的。

看看它的正立面，這個立面是1220年到1236年間一口氣建成的。

三座門的人像柱上雕刻的是基督教先知和圣人，門楣上的浮雕：中間是最后的審判，兩邊是圣人。上面過梁外面還有一排人像，這些是真人大小的歷代國王，一共二十二位。我估計應(yīng)該從加洛林王朝矬子丕平開始算，到1220年在位的卡佩王朝的腓力二世，正好是二十二位。

過梁之上是正殿的大玫瑰窗，再往上是一個平臺，這個平臺叫做“圣歌畫廊(Galerie des Sonneurs)”。兩邊側(cè)殿的上面是南北兩座塔，南塔-也就是大門左手的塔-完成于1366年，更高的北塔完成于1406年。

1990年用激光清洗這個正立面的時候，發(fā)現(xiàn)它的表面是涂有顏色的，就是一個彩色的正立面。而且根據(jù)現(xiàn)在的技術(shù)，還可以辨別13世紀時的顏色。現(xiàn)代技術(shù)這就派上了用場，亞眠地方當局開發(fā)了一套系統(tǒng)，在黑天以后用不同顏色的燈光精確投射到正立面的不同部位，這樣來還原大教堂正面原來色彩斑斕的樣子。我們來的鐘點是早晨，不能一直等到太陽落山，因此就沒有看到這個奇妙的景象。借用一張別人的圖大概齊看看這個意思吧。  

看看它的南立面。

門楣上的浮雕，圣母瑪利亞的一生。

站在北側(cè)主教花園里觀望大教堂?？梢钥匆娚蠈拥娘w扶壁的下部隱藏在側(cè)殿結(jié)構(gòu)里。

我們進去看看。寬大的正殿，15米寬。

而且非常高，42米高。

連續(xù)尖拱頂，拱頂上的交叉肋和尖拱墻上的尖拱都匯集在束柱上。哥特式教堂結(jié)構(gòu)依靠正殿的束柱支撐，減輕了墻體重量，再加上側(cè)殿和飛拱璧從側(cè)面的支撐，就可以把高窗使勁往上蓋，在高窗之上架設(shè)拱頂。亞眠大教堂的拱頂有42米高，是世界上最高的哥特式教堂大殿。這么高的大殿能夠建造起來也是挺不容易的，一個是得益于這一時期的和平環(huán)境，這時的國王是路易九世（圣路易），是法國的一段太平盛世；二來是得益于發(fā)達的工商業(yè)，教堂的建設(shè)有資金的持續(xù)支持。因此，建筑師就有機會嘗試把這座哥特式教堂改得更高。不過這也是到了哥特式建筑極限了，這座教堂采取了好多加固措施，以保證結(jié)構(gòu)能承受屋頂?shù)闹亓?，包括采用高低雙層飛扶壁，甚至在墻體上加一圈鐵箍。

亞眠往南50公里，有一座城市叫博韋(Beauvais)，也有把它叫做波威的，那里有一座木頂?shù)陌臀骼ń烫谩?225年，發(fā)生了一場大火，把這座木頂教堂燒毀。博韋大主教就只好重建一座教堂，這座新的教堂就不是原來的巴西利卡了，也蓋成了哥特式。這座博韋大教堂比亞眠大教堂小，它只有側(cè)翼（就是十字交叉的橫邊）和唱詩班坐席，到1272年就差不多蓋好了。這時候已經(jīng)是新的大主教了，他看見北邊亞眠大教堂又高又大很是羨慕。他就想怎么能蓋過亞眠一頭，可是新教堂架構(gòu)都已經(jīng)差不多完工了，怎么辦呢？他就讓建筑師想辦法蓋得再高一些。這個建筑師也是好大喜功，他就想試試哥特式教堂到底能蓋多高，他就在唱詩班坐席廳上加高將近5米蓋屋頂。這樣，博韋大教堂的屋頂就達到48米，遠高于亞眠大教堂的42米。結(jié)果剛蓋好的1284年，這座屋頂就塌了。從此以后，法國哥特式教堂就不敢蓋太高了，亞眠大教堂就成為最高的屋頂了。

看看正廳上層的盲樓和高窗。由于有外面的飛扶壁和正廳束柱支撐，高窗修的非常高大，基本上都看不見墻面了?，F(xiàn)代建筑的玻璃幕墻是不是來自哥特式建筑的靈感？那些玫瑰窗和柳葉窗造型協(xié)調(diào)漂亮，盲樓上的梅花拱也是非常漂亮。為了增加采光，有的高窗是全透明的，有一些是彩色玻璃拼成的圖案。

側(cè)廳。

我們來到亞眠大教堂的時辰也是晨禱正在進行時。這座大教堂的另一個特點是十字型的側(cè)翼非常短，也就是略微突出于側(cè)廳，南面的側(cè)翼端頭是大玫瑰窗，富麗堂皇。

北面?zhèn)纫韯t是安裝了一架大風琴。

十字交叉處的拱頂連接。

十字交叉處祭壇的東面就是后堂，所謂的唱詩班坐席，兩側(cè)豎排的座位一邊是唱詩班，另一邊是本堂和來訪的主教們。

看看端頭的圣母祭壇。祭壇背后的神龕右手是一尊圣母雕像，神龕上是一幅巨大的木雕，描繪的是天堂的景象，有很多天使在迎接圣母。神龕左手是耶穌雕像。神龕后面有金色的圣光散發(fā)。

唱詩班坐席外面是一圈木刻。

這是一幅一幅的連環(huán)畫，講的是耶穌的一生?？茨侨宋镄蜗?，雕刻的樣式和手法已經(jīng)是文藝復興風格了，這一套木刻應(yīng)該是15世紀以后的作品。

最東端的圣母堂，祭壇上是圣母圣子雕像。

布道講臺。講臺的下面支撐柱上有三尊女性人像雕塑，他們代表基督教三德，就是“有信、有望、有愛”。布道臺上面的華蓋上是大天使，它的腳下是惡魔的頭顱。這個布道臺非常華麗，典型的巴洛克風格。

這座文藝復興神龕更漂亮：佩伊的圣母。雕刻是布拉塞(Nicolas Blasset)1627年所作，上面的圣母圣子沒拍全，圣母腳下兩邊是大衛(wèi)和所羅門?！渡斓氖ツ浮肥潜壤麜r畫家佛蘭肯·熱納(Francken Jeune)1628年所畫。

當年興建亞眠大教堂的主教弗以利(Evrard de Fouilly)。

亞眠大教堂的東側(cè)有一座青銅像。

這是亞眠歷史上的一位名人，叫做“隱士彼得”，英語里叫做Peter the Hermit，法語里叫做Pierre l'Ermite。1096年第一次十字軍東征時，這個十字軍有二股部隊，貴族騎士領(lǐng)導的是正規(guī)軍，除此之外，還有一股法國民兵。彼得就是法國民兵的頭領(lǐng)，他當年是亞眠一所修道院的隱修士。教皇烏爾班二世一開口號召組織十字軍東征去收復基督教失地，這個彼得就從修道院里出來，他舉著一個十字架到處忽悠百姓加入十字軍去打仗。他還真是糾集起四萬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平民百姓，還有街頭流浪的為了吃飽飯加入彼得的隊伍。他帶著這一隊法國民兵還真就開往前線了，當年教皇說是到君士坦丁堡集合。彼得的民兵沒有摩托化機械，就比別人早走了二個月，一路殺人放火。到了君士坦丁堡，拜見了拜占庭皇帝，他就出發(fā)去打仗，剛出去沒多遠就中了突厥人的埋伏，他的部隊基本全軍覆沒，沒陣亡的也都被突厥人抓去賣了做奴隸，彼得自己逃了回來。后來他只好加入貴族部隊，跟著隊伍打到耶路撒冷，又是在那里燒殺搶劫，干了不少壞事。十字軍凱旋之后，他就銷聲匿跡了，有小道消息說這小子在我們路過的那座艾克斯小城的一座圣墓教堂當了個堂長，1131年死在那里，葬于城外亂葬崗。因為彼得的民兵當年是從這個亞眠出發(fā)，所以也有人把他叫做“亞眠的彼得”，其實是一個挺不光彩的人物。一來十字軍東征本身就充滿了爭議；二來這個彼得又是十字軍劣跡的制造者，可是亞眠人還是把他立了個銅像在這里。

其實亞眠還是有名人的，我們最熟悉的應(yīng)該是儒勒·凡爾納，他1871年之后一直住在亞眠，凡爾納太太的沙龍在亞眠還是上流社會很有名的會所。凡爾納在亞眠寫了不少東東，我們熟悉的中文版《八十天環(huán)游地球》、《神秘島》、《地心游記》都是在亞眠期間出版的。凡爾納的故居現(xiàn)在是他的紀念館，我們沒去看，也沒路過。

我們倒是路過離亞眠大教堂不遠的另一座古跡，就是這個亞眠鐘樓(Belfry of Amiens)。

下面的石頭基座建于十五世紀初，上面的鐘樓建于十八世紀中。石頭鐘樓的下部和圓頂上都裝飾的有巴洛克渦卷，鐘樓里面原來是有一口大鐘的。1940年大轟炸的時候，這座鐘樓燒著了，里面的大鐘也化成銅汁。二戰(zhàn)以后，這座鐘樓一直都是殘破的，一直到1990年才重修成現(xiàn)在這樣。然后就和亞眠大教堂合并成一個景點了，一起算進一處世界文化遺產(chǎn)。

亞眠大教堂很值得看，特別是最高的哥特式正廳，唱詩班坐席東端的圣母祭壇和神龕，佩伊的圣母雕刻，基督的一生彩色系列木刻，還有那座布道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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