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馭風(fēng) 【經(jīng)】冬十有二月,齊侯,鄭伯盟于石門。癸未,葬宋穆公。 【傳】冬,齊、鄭盟于石門,尋盧之盟也。庚戌,鄭伯之車僨于濟(jì)。 衛(wèi)莊公娶于齊東宮得臣之妹,曰莊姜,美而無子,衛(wèi)人所為賦《碩人》也。又娶于陳,曰厲媯,生孝伯,早死。其娣戴媯生桓公,莊姜以為己子。公子州吁,嬖人之子也,有寵而好兵,公弗禁,莊姜惡之。石碏諫曰:“臣聞愛子,教之以義方,弗納于邪。驕、奢、淫、泆,所自邪也。四者之來,寵祿過也。將立州吁,乃定之矣,若猶未也,階之為禍。夫?qū)櫠或?,驕而能降,降而不憾,憾而能珍者鮮矣。且夫賤妨貴,少陵長,遠(yuǎn)間親,新間舊,小加大,淫破義,所謂六逆也。君義,臣行,父慈,子孝,兄愛,弟敬,所謂六順也。去順效逆,所以速禍也。君人者將禍?zhǔn)莿?wù)去,而速之,無乃不可乎?”弗聽,其子厚與州吁游,禁之,不可?;腹?,乃老。 醉讀: “經(jīng)”很簡單地說了,魯隱公三年的冬天,齊僖公和鄭莊公在石門有個約。癸未這一天,安葬了宋穆公。 圖片來自網(wǎng)絡(luò) 事情說起來簡單,但背后都憋著都下大棋呢。 正常情況下,諸侯會盟這種事,可不是倆老大閑的碰碰頭握握手說聲你好,通常都是有大事要發(fā)生。早在黃帝那時候就玩過,要么聯(lián)合相好的一起搭把手和對手死磕,要么召集各路老大重新立規(guī)矩,挑倆倒霉蛋剁吧了示威,總之,得整點大動靜。 “會”這個字,甲骨文比較像個器皿,上面是蓋子,下面是盛食物的皿,中間碼了點吃食?!墩f文》云:會,合也。后來引申為聚會,吃吃喝喝敲定些事。而盟的甲骨文為,表示皿中有血,意思是歃血為了明志,古人認(rèn)為血是生命的象征,將各自的鮮血滴入同一個盛器的水或酒中,對天地發(fā)誓后喝下融合彼此鮮血的水或酒,表示從此哥幾個就是一撥的了,生死與共。 老姬家比較愛玩這個游戲,可能他們認(rèn)為這事比較拉風(fēng)。比如說周武王和姜子牙聯(lián)合導(dǎo)演的那出“孟津之盟”,據(jù)說來了八百諸侯,烏煙瘴氣搞的黃河下游到現(xiàn)在水還很混。開個玩笑。其實,水混了早晚會清澈,可歷史搞混了,就不太好清了。八百諸侯啊,每家?guī)б磺?,百匹馬,那也快成了百萬大軍了,且不說不提前通知山南海北的同時趕過來不容易(遂至盟津。諸侯不期而會者八百諸侯),光人吃馬嚼的,對于商朝末年來說,那也是場慘烈的“人禍”——那時生產(chǎn)力真撐不住如此龐大的軍隊。 再說了,你丫的一句“過河!后至者斬!”就烏泱泱的跑到黃河邊上,你丫又一句“未知天命!撤!”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去了,你以為殷商王室是聾子瞎子嗎?到了商紂王的時候,商王朝不僅有完善的侯、伯、田、牧、衛(wèi)構(gòu)成的封疆警衛(wèi)系統(tǒng),還有“立史、立大史”這樣的武官設(shè)在四土,這樣,不僅伯侯們可以及時報告各地軍情,還有駐外武官可隨時觀察、收集、傳遞情報,由此可見商王朝十分重視軍情傳報。尤其是,在大道邊還設(shè)有“羈”,類似后世的驛站,每隔一定距離設(shè)一個“羈”,以供中途休息和更換車馬,這個“驲rì傳制度”可保障邊境軍情警報能利用騎乘迅速傳到商都,傳給商王。孟津這么大動靜,商紂王還能沒心沒肺的喝酒把妹打東夷,見了鬼了! 老姬家這“鍋”還沒背完,到了周幽王,又整了出“烽火戲諸侯”,城樓子上點把狼煙,天下諸侯奔命似的齊至,惹的冷美人嘴角上揚(yáng)了兩下,可能嗎?那個年代,趕著馬車,轱轆還是木質(zhì)的,倒霉的步兵還得腿著,遠(yuǎn)點的趕過來,是來打仗還是來送死?你以為是高鐵嗎,朝發(fā)夕至?再說了,那是狼煙,不是蘑菇云,稍遠(yuǎn)點就看不見了。 實話實說,老姬家確實有“姬式朝會盟”制度,即“三年一朝,六年一會,十二年一盟”。通常都是各代姬老大倡議召集,各地老大過來捧場。比如說西周最后一位王,確實搞了個“太室之盟”,辦了件大事:組團(tuán)打兒子!(幽王起師,回平王于西申,申人弗畏,曾人乃降西戎,以攻幽王,幽王及伯盤乃滅)。只是周幽王沒想到,廢太子宜臼的外公居然臭不要臉的找外援,結(jié)果周幽王被完爆,家被燒了,老婆被搶走了,自己被剁吧了,天下,歸兒子了。 眼瞅著到了東周,因為鄭武公幫著老姬家趕跑了犬戎,又護(hù)送周平王遷都洛邑有功,收到周平王的封賞,以鄭國老大的身份帶上了周朝卿士的頭銜,一時風(fēng)光無兩,位高權(quán)重。然而到了兒子這一代,自己欽定的繼承人是老大鄭莊公,可老二和哥倆的老媽成了一撥共同表示不服,要和老大PK,這么一折騰,鄭莊公得罪了周平王,和衛(wèi)國、宋國也鬧的很僵。鄭莊公上火啊,看看地圖就知道了,鄭國的地理位置很不妙,南有蠻楚,北有強(qiáng)晉,西有東周還鬧翻了,互換兒子當(dāng)人質(zhì),而東邊與衛(wèi)、曹、宋、陳、蔡等國緊緊挨著。這里面和衛(wèi)國掐了一架,又收留了前宋國老大的兒子,惹的新上任的宋國老大很不爽。要命的是,宋國的地位超然,在這幾個小國中還很有號召力,魯國和周王室同宗同源,其態(tài)度不言而喻,所以,鄭國必須得找個幫手,遇上事總得有個能搭把手的“老鐵”不是? 而齊國呢,開國老祖是姜太公,為老姬家開創(chuàng)大周朝立下了汗馬功勞,還是老姬家的姻親,可最后分封到“少皞之墟”,雖然都是山東地界,可魯國的封地都是開發(fā)好的了,泰山南邊那可是頂呱呱的農(nóng)業(yè)區(qū)。而齊國地偏荒涼不宜農(nóng)耕就不說了,本就人眼稀少,就那幾個人還都是落后夷族,還都不安分,見天的武裝騷擾,不勝其煩。這都是再論的,“太公封齊之時,地潟鹵,少五谷,而人民寡”,潟xì鹵,就是鹽堿地,姜太公及其后代能不一代一代的郁悶嗎?在齊恒公稱霸前,魯國仗著周公的余威還是很牛叉的,一幫子碎催小國曹、滕、薛、杞、鄧、葛、蕭、州等等,還都跪舔魯國,特別是那個紀(jì)國,仗著女兒是周懿王的小甜甜,跑到周王那里煽風(fēng)點火,楞把齊國國君給烹了(哀公時,紀(jì)侯譖之周,周烹哀公而立其弟靜,是為胡公),就是當(dāng)油條給炸了,齊國這個氣啊,世仇就這么結(jié)下了。要不都說人不作不死,你小小紀(jì)國,離著齊國國都臨淄也就一百來里地,你惹那貨你圖啥?然而,齊國這口氣還沒咽下,那邊魯國又和紀(jì)國聯(lián)了姻,還幫著魯國解開了和莒國矛盾的疙瘩,紀(jì)國分別和莒國、魯國都結(jié)了盟,這擺明了要和齊國掰掰腕子。 在這種大背景下,鄭國和齊國,倆個四處拋媚眼的家伙,眼神終于對上了,于是,石門之會,必須得會,一定要會,還得會好!加之倆國早先已經(jīng)有了“盧之盟”,兩國的友誼,在這種情況下,必須要接上、續(xù)上,還得可持續(xù)發(fā)展,還得飛躍,達(dá)到新的高度。 時間過的飛快。天子七月而葬,諸侯五月而葬,士大夫三月而葬,庶人逾月而葬。轉(zhuǎn)眼就到年底了,停了半年尸的宋穆公,終于可以入土為安了,宋國人民很悲傷的把老國君埋了。 唐孟郊有詩云“春風(fēng)得意馬蹄疾”, 金榜題名,心情大好,騎馬大街上嘚瑟,縱馬飛馳,小嗖風(fēng)風(fēng)的吹著,得意的很。石門會盟后的鄭莊公估計也是這心情,不過,你鄭莊公是馬車,一超速,路又不好,不小心車翻到濟(jì)水里去,可憐見的,大冬天,鄭莊公成了落湯雞。 也不知說啥好了。敢情檸檬精也是歷史悠久,除了用“鄭伯”惡心一下外,幸災(zāi)樂禍的接著整句“車僨于濟(jì)”,那意思是,讓你丫會盟,讓你丫超速,樂壞了吧?美翻了吧?馬車掉進(jìn)水溝子了吧? 透過文字,你似乎能看到,遠(yuǎn)古的小油燈下,那兩撇春秋式的小胡子很不厚道的一抖一抖的——這都啥心態(tà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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