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鐘松勝 & 圖源:堆糖 從我家翻過兩座山,就是雙坑逕。從雙坑逕再過翻一座山,就是白水寨。從白水寨順著淙淙流水的溪澗,走不到五里路,就是禾草湖。從禾草湖翻過一座山,就是虎嶼竹。再從虎嶼竹翻過一座山,就是牛軛潭。 我曾經(jīng)有過這樣一段跋山涉水的旅程,那是在二十一年前的冬天。那天早上,姐夫說帶我出去玩兩天。于是,他背著一個行囊,里面有一些中藥,一副銀針,我們就上路了。 我們在禾草湖吃過午飯,稍作休息繼續(xù)行走。我生在白水寨,和禾草湖那些上了年紀的人說起我的父親,他們都親切地說:“哎呀!細阿哥都長這么大了,都娶親了吧?”我笑道:“還沒呢,這不,我來看看能不能遇到合適的妹子,你們幫我介紹人家?我喜歡定南的妹子,聲音細,軟,就是罵人都好聽?!彼麄冃α似饋?。 到了牛軛潭,太陽已經(jīng)偏西,落日余暉灑在大山里,連綿不絕的竹林染上一片淡淡的金黃色。沒有風(fēng),陽光很暖。山里人大多數(shù)還過著傳統(tǒng)的農(nóng)耕生活,正是砍竹子的季節(jié),路邊堆放的一堆堆的竹子等待裝車。 我們原計劃就在牛軛潭投宿。主人是我姐夫的姐夫的姐夫,這關(guān)系得幾桿子才打得著。他家住在一個低矮的山坡上,主人還沒有回來。我們從他家背后繞過去,順著小溪采藥,直到傍晚才回去,看見主人家的灶房已經(jīng)炊煙裊裊。 雖然我們是不速之客,但男女主人都非常熱情,山里人都這樣。我沒有打聽他家還有沒有其他的家庭成員,只看見他兩個女兒。路上姐夫交代我,這兩個妹子都到了放嫁的年紀,看我能不能對上眼,他可以問問。我笑而不語。那天,我難得的不怕羞,主人家的小女兒燒火做飯,我就陪著大女兒提水,與她一副非常熟稔的樣子,好像認識很多年一樣。 她們長年累月在山里干農(nóng)活,被重擔壓得腿粗腰粗的,臉也曬得黑黝黝的,灶膛里的火焰把她們的臉映得黑里透紅。我一邊幫她們切菜,添柴,一邊描述著廣東的繁華,偷偷看她們,我發(fā)現(xiàn)她們眼里散發(fā)著光芒,那是青春的希冀的光芒。突然,她們幽憂地說:“我們沒讀什么書,沒文化,從來沒有離開過這里。” 我聽了,頓時感覺一種羞赧,羞赧的是自己也許不應(yīng)該說那么多。我自己就是一個山里人,我應(yīng)該和她們一樣,外面的世界本來就從來不屬于自己。而我說這些,她們想到底是我和她們不同一個世界吧?還是以為我要帶她們出去看看外面? 其實都不是。我的潛意識告訴我,我沒有一絲的邪念,對她們沒有喜歡與不喜歡。那種潛意識來得非常奇怪。 第二天早上,我起來,下樓就看見她。她趕緊給我倒水洗漱。山里一層薄薄的霧靄籠罩著,初升的太陽下隱約可見遠處一條山道。我問她:“那里是哪里呢?” 她說:“山那邊,是天堂。” “那里就是天堂?”我想去看看。我洗漱完了,撒腿就跑。背后聽見她喊:“要快點回來,吃早飯呢!” 天堂是一個地名。這個地名在去年走進我心里。父親一次偶遇一個天堂的婦女,她的娘家在坳上,她說希望她女兒嫁回這邊來,父親就希望我能夠攀上這門親事。他們談得蠻妥的,于是叫我回去和姑娘見面。我回去之前,寫了一封信和一張照片寄回家轉(zhuǎn)交她,但我回去后,姑娘家并沒有收我的信照,并委婉拒絕了。我不知道緣由,也沒有問,想想凡事隨緣,也就罷了。但天堂這個地方,卻烙在心里了。 我跑到山頂已經(jīng)氣喘吁吁的,望著遠處的村莊,寧靜,祥和,也許,那個我不知道她名字,樣貌的姑娘就在做著早飯,和剛才給我打水洗漱的姑娘一樣,她們的生活像一張潔白的紙。也許,多年以后,她們都把我忘得干干凈凈,我就像一顆流星劃過,只是,她們一個見過,一個卻從未見過。 人生本來就是帶著很多遺憾,所以無需喟嘆,但作為一種回憶,未嘗不是美好。也充滿無數(shù)的變數(shù),如果那天她不說“山那邊,是天堂”,我無法猜測會怎樣。 吃過早飯,我和姐夫與他們一家道別。從牛軛潭的一條山路翻過幾道山,就是社子山。在半山腰回首張望,我突然感覺自己丟了什么。但,沒有回頭。 作者簡介 鐘松勝,江西安遠人。家住美麗的贛南臍橙之鄉(xiāng),東江源頭。 香落塵外書齋——香落塵外平臺團隊 總編:湛藍 名譽總編:趙麗麗 總編助理:無兮 特邀顧問:喬延鳳 桑恒昌 顧問:劉向東\蔣新民\李思德\王智林\張建華\李國仁\楊秀武 \驥亮 策劃部: 總策劃:崔加榮 策劃:白曉輝 主編:煙花 編輯:蓮之愛 朱愛華 美編:無兮 ETA 玉麗 編輯部: 總監(jiān):徐和生 主編:清歡 編輯: 風(fēng)碎倒影 連云雷 播音部: 部長:魏小裴 主播:自在花開 過往云煙 眉如遠山 西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