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語堂說:提到蘇軾,中國人總是親切而溫暖地會心一笑。
蘇軾一生屢遭貶謫,幾十年都在被放逐的路上。
可他卻依舊泰然處之。
把別人眼中的茍且,活成了自己的瀟灑人生。
這份豁達和修養(yǎng),讓我們這些后來人,不由得一贊三嘆。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
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
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故國神游,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fā)。
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
寫這首詞的時候,蘇軾已經(jīng)被貶謫黃州第二年。這一年,他已經(jīng)47歲,華發(fā)已生,早已不是年輕模樣。
游覽赤壁古戰(zhàn)場,追憶當年在這里立下不世之功的周公瑾。
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何等英雄。
當年的一切都已經(jīng)煙消云散,再多的英雄豪杰,也已被大浪淘盡。
一切都將消亡,時間對英雄也并沒有多幾分寬容。
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
消極悲觀不是人生的真諦,超脫飛揚才是生命的壯歌。
既然人生如夢,不如就與清風明月相伴,自由自在,瀟灑從容。
瀟瀟暮雨子規(guī)啼。
休將白發(fā)唱黃雞。
詩人游覽清泉寺,蘭草新抽的幼芽浸潤在溪水中,沙路被雨水沖洗的一塵不染。到了傍晚,細雨蕭蕭,布谷聲聲。
景色自然明麗,雅淡凄美。
看到流水一路向西。
詩人感懷,想起自己一生政治失意,不由得內(nèi)心振奮。
“河水尚能往西奔流,人生又怎么不能重來呢?”
這份積極、樂觀的人生態(tài)度,催人奮進,激動人心。
竹杖芒鞋輕勝馬,
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
回首向來蕭瑟處,
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蘇軾和大家一起出行游玩,中途遇到大雨,同伴狼狽躲雨,卻只有蘇軾不以為意。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面對人生的風風雨雨,蘇軾選擇我行我素,有一種不畏坎坷的超然情懷。
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則是說,人生的風雨和自然界的風雨又有何不同?
自然界的雨晴既屬尋常,社會人生中的風雨、榮辱得失又何足掛齒?
依然一笑作春溫。
無波真古井,有節(jié)是秋筠。
尊前不用翠眉顰。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作者為摯友錢穆父送別所作。
前半段“無波真古井,有節(jié)是秋筠”,是對友人高風亮節(jié)的贊賞,也是蘇軾的自我寫照。
古人曾說:“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
蘇軾化用為“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既然人人都是天地間的過客,又何必計較眼前聚散和江南江北呢?
豁達的胸襟,浪漫主義的情懷,把送別的壓抑情緒一掃而空。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
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zhuǎn)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此事古難全。
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水調(diào)歌頭·明月幾時有》
東坡自注:丙辰中秋,歡飲達旦,大醉,作此篇,兼懷子由。熙寧九年中秋節(jié),蘇軾高高興興地喝酒直到天亮,喝了個大醉,寫下這首詞,同時也思念弟弟蘇轍。
蘇軾成為舊黨領(lǐng)袖,卷入政治旋渦,為躲避京城的明槍暗箭,被迫外放。
高處不勝寒。便是他此時最真實的心理寫照。
詩人想要乘風歸去,與明月相伴,但是對人間的眷戀之意,又讓他無法舍得。
相比灑脫如意,他還是選擇了人間的溫暖。
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天上月圓,人間團圓。
那些飽受苦難和離別的人啊,哪怕有再多的不如意,也要相信美好,對未來充滿希望。
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
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
持節(jié)云中,何日遣馮唐?
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寫的都是些吟風弄月的民間小調(diào),題材內(nèi)容都有很大的局限。
蘇軾一反常態(tài),以建功立業(yè)的雄心入詞,開一代先河。
左手牽著黃犬,右臂托起蒼鷹,像孫郎一樣親自射殺猛虎。
拉得硬弓,飲得烈酒,兩鬢已白又如何。
早晚一天,要像馮唐一樣,馳騁沙場,殺敵報國。
作者寶刀未老、志在千里的英風與豪氣,躍然紙上。
入淮清洛漸漫漫。
人間有味是清歡。
官場的壓力有所緩解,朝廷想要重新啟用蘇軾。
所以詞中寫的春景明媚異常。
乳白色的香茶一盞和翡翠般的春蔬一盤。兩相映托。
蘇軾一句“人間有味是清歡”,表達出他對淺煙疏柳、香茶春蔬的喜愛,更是對人間淡然諸事的喜愛。
盡道清歌傳皓齒,
風起,雪飛炎海變清涼。
萬里歸來顏愈少,微笑,笑時猶帶嶺梅香。
試問嶺南應不好,
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
蘇軾當年的烏臺詩案牽連甚廣,王鞏王定國就是那個被牽連最深的人。但是王鞏被貶卻毫無怨言,對蘇軾不曾責難一句。
王鞏被貶時,他的歌伎毅然隨行,這讓蘇軾深深折服,所以寫下這首詞,贊賞寓娘的品格。
千里隨行,在條件艱苦的情況下毅然氣節(jié)不改,蘇軾問她如何做到的呢?
寓娘說: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
內(nèi)心安定,波瀾不起,那么自然可以隨遇而安,處處皆是故鄉(xiāng)了。
寒食后,酒醒卻咨嗟。
——《望江南·超然臺作》
試著登上超然臺遠遠眺望,護城河內(nèi)半滿的春水微微閃動,滿城處處春花明艷,迷迷蒙蒙的細雨飄散在城中,千家萬戶皆看不真切。
寒食節(jié)過后,酒醒反而因思鄉(xiāng)而嘆息不已。
不要在老朋友面前思念故鄉(xiāng)了,姑且點上新火來烹煮一杯剛采的新茶,作詩醉酒都要趁年華尚在啊。
寫下這首詞的時候,蘇軾妻子王弗已經(jīng)去世十年。蘇東坡十九歲時,與年方十六的王弗結(jié)婚。
王弗年輕美貌,且侍親甚孝,二人恩愛情深。
可惜天命無常。
這天是愛妻的忌日,蘇軾夜里終于夢到了妻子,感傷之余,寫下這首詞。
不思量,自難忘。
不是經(jīng)常想念,但絕不是已經(jīng)忘卻。
這種深深地埋在心底的感情,難以消除。
于平靜語氣下,寓絕大沉痛。
生死兩隔,再次在夢中重逢的時候,卻只有“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
正為“無言”,才勝過了萬語千言;
正唯無言,才使這個夢境令人感到無限凄涼。
最后詞句又回到現(xiàn)實,明月夜,短松岡。
夢醒時分,你終究是不在了,對比夢中的小軒窗更顯孤苦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