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大后能很明確地感知到,家鄉(xiāng)蓼池,是那么小那么偏僻的一個地方,一直這么卑微地存活在中國湖北的版圖上。像朵雪蓮,雖然有它絕世的美,但被世人遺忘在一個徹骨冰寒高聳入云的雪山的巖縫里,一個永世無人可見的隱秘角落。讓人心疼。
人窮志短。對任何一個地區(qū)來說,經濟水平的落后,常常會衍生出文化的自卑。從小就聽到不少鄉(xiāng)民抱怨,“蓼”這個字實在太難寫,又難解它的意思,是否可以改名為“鳥池”或其他。這樣的提議,三十年后的今天,還是能聽到。其實多數(shù)故鄉(xiāng)人不知道,蓼池是個多么有文化多么詩意美麗的文字。
《周頌·良耜》是《詩經》中有首農事詩的代表作。就有關于“蓼”的詩句:其笠伊糾,其镈斯趙,以薅荼蓼。荼蓼朽止,黍稷茂止。獲之挃挃,積之栗栗。
簡單翻譯下:頭戴草帽,手持鋤頭,除掉苦菜與蓼草。苦菜蓼草做肥料,莊稼生長真茂密。收割鐮刀齊聲響,打下谷子高堆起。
這首詩歌在西周初期,即成王、康王時期農業(yè)大發(fā)展的背景下產生的。描述了農人們在烈日當空之際,頭戴斗笠除掉荼蓼燒毀成肥,綠油油的黍稷長勢喜人。成熟后,收割莊稼的鐮刀聲此起彼伏,像音樂一樣美妙。各種谷物很快就堆積如山。收獲的喜悅讓讓人激動。
詩中的蓼是一種雜草,植物學家推斷是酸模葉蓼,屬一年生草本植物,高可達1米,花為淡紅色或白色,夏季開花,秋季結果。
而蓼池最常見的是辣蓼,也稱水蓼。在河灘、濕地比較常見。古代為常用的調味料。全草可入藥,具有消腫、解毒、利尿、止痢的功效。很多植物都有蟲害,而辣蓼卻沒有蟲子去侵略他。有經驗的好
釣者說,辣蓼有微毒,把辣蓼拌黃泥搗爛,扔到小河溝,小魚兒能自己漂起來。
最引人注目的是紅蓼,最高能達2米,6-9月開花,8-10月結果。紅蓼的果實又名“水紅花子”,有活血、止痛、消積、利尿功效。其藥味辛,性平,小毒。主要可治療祛風濕,清熱解毒,活血,截瘧,腹瀉,腳氣,水腫,蛇蟲咬傷,跌打損傷。
關于紅蓼的詩、畫藝術作品很多:
唐·白居易:秋波紅蓼水,夕陽青蕪岸。
唐·杜牧:尤念悲秋更分賜,夾溪紅蓼映風蒲。
宋·張孝祥:紅蓼一灣紋纈亂,白魚雙尾玉刀明。
宋·陸游:數(shù)枝紅蓼醉清秋。
蓼在詩經《小雅·蓼蕭》中“蓼彼蕭斯”、《小雅·蓼莪》“蓼蓼者莪”,都是高大的意思。看,蓼池的文化來源多么深厚多么非同尋常!
前幾天,為了請全國各地的朋友知道我的家鄉(xiāng),寫了篇《夢里的蓼池》發(fā)表在《當代作家》,轉發(fā)在微信朋友圈。我的朋友圈里有兩三千人,百分之九十是湖北以外的人。不少朋友告訴我,就是因為不認識蓼這個字,才更想深入閱讀這篇文章走近蓼池了解蓼池的故事???,生僻有時候也有生僻的意外優(yōu)勢,這就是文字的魅力,也是蓼池的吸引力!
水蓼萋萋碧連天,紅蓼似火照兩岸。在青山綠水薄霧彌漫的水鄉(xiāng)蓼池,勝似步入江南。多妙的意境!詩人們去了一定詩興大發(fā)仰天長歌,畫家們去了一定揮毫潑墨醉入江河,我們何必妄自菲薄左顧右盼呢。珍惜身邊的,熱愛擁有的,永遠是我們最美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