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楊本樞

原文：

是故蓍之德圓而神，卦之德方以知，六爻之義易以貢。圣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吉兇與民同患。神以知來，知以藏往，其孰能與于此哉！古之聰明睿知，神武而不殺者夫。

是以明于天之道，而察于民之故，是興神物以前民用。圣人以此齋戒，以神明其德夫。

解讀：

此段話仍舊是第十一章的內容，是解釋“開物成務，冒天下之道”的內涵。所以，此章的每一段首句皆是承上的詞語“是故”“是以”等等。

“是故蓍之德圓而神，卦之德方以知，六爻之義易以貢。”大意是，蓍草的奇妙在于：蓍草是卜筮工具，49根蓍草千變萬化，能夠將紛繁復雜的未知的人事演繹出來，這種變化的軌跡是圓通而非直線，稱得上老子所贊的“曲則全”。卦的神奇在于：將自然現(xiàn)象的奧秘引申到人類社會，總結歸納出錯綜復雜的人際現(xiàn)象和規(guī)則，便于后人指導自己的行為。六爻的本事在于判斷事物的吉兇禍福。

為什么蓍草是“圓而神”，卦是“方以知”？

這里涉及到未來和過去的時空觀念，蓍草是卜筮重大事件的工具，國家在面臨政權交替，發(fā)動軍事戰(zhàn)爭的時候，希望借助于卜筮，能夠對未來事件給出一個確定性的指引方向，歷次的卜筮經(jīng)驗使帝王和貴族階層感覺到卜筮的神奇。圓說明卜筮的本質是變化無窮，因為卜筮者不知道自己會卜到什么樣的結果，這個結果變化莫測，好像一個圓形，在行進中永遠沒有終止。

卦恰恰相反，64卦的成卦是對已有的社會規(guī)則、社會秩序的總結，這些規(guī)則和秩序雖然復雜多變，但都是已經(jīng)存在的現(xiàn)成品。這些成品代表了人類的最高智慧，雖然也是千變萬化，卻有著一定的軌跡可循。好像我們經(jīng)常形容一個耿直的人是方正之人一樣。

“圣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吉兇與民同患。”這里的圣人主要指伏羲，伏羲仰觀天文、俯察地理，對于自然界有了全新的認識，可以說是顛覆了自己的認知世界，稱得上是一個“洗心”的過程。“退藏于密”比較抽象，直白的解讀應該是返璞歸真的意思，這句話可以結合老子的“致虛極，守靜篤”來理解。伏羲認識到天地的空曠無邊，認識到人類在自然界中的渺小，為何會有八卦，八卦就是認識了自然界的八種自然現(xiàn)象。乾卦是天坤卦是地；離卦是火坎卦是水；震卦是雷巽卦是風；艮卦是山兌卦是澤。這八種自然現(xiàn)象可以成就萬物也可以毀滅萬物，對自然界的清晰認識可以說顛覆了人類的三觀，是一次“洗心”的過程。也正是認識到自然界對于人類生存的重要意義，伏羲才認為人類應該順應自然規(guī)律，不要違逆自然，要返璞歸真。上古之人都覺得應該返璞歸真，作為科技高度發(fā)達的現(xiàn)代人是否也要反思，我們對于自然界的破壞力是否會有一天自然界將懲罰于我們。

“吉兇與民同患”在一定程度上表達了伏羲或者說《系傳》的作者的思想覺悟呢？在自然災害面前，人類是渺小的，普通百姓會遭受災難，頭領、貴族同樣也會遭受災難；風調雨順的季節(jié)，莊稼豐收不僅僅給首領帶來豐厚的禮物，更意味著老百姓能夠吃飽肚子。這就是老子的“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神以知來，知以藏往，其孰能與于此哉！”這里又涉及到解卦的專業(yè)術語?！皝怼笔俏磥聿豢芍氖虑?，“往”是已經(jīng)過去的事情。所以說，“來”只有神才能夠知道，有句成語叫“未卜先知”就是指驚人的判斷力，也只有神才能具備。已經(jīng)過去的往事中有經(jīng)驗有教訓，有成功有失敗，智慧的人善于總結過去的經(jīng)驗教訓，指導未來的生活，這就是“知以藏往”的含義。前文有句“冒天下之道”含義就是善于總結天下之道，在此句中又得到了印證。

有關來和往的解卦方法將單開一講解讀。

《系傳》寫到這里也不由自主地感嘆“其孰能與于此哉！”，世間的人哪一個能夠達到這個水平呢？再重復一遍“神以知來，知以藏往”是人類社會可持續(xù)發(fā)展必須遵循的規(guī)律和內在本質。所以，歷朝歷代聰明睿智的人士都能夠認識到這個規(guī)律并遵循這個規(guī)律，天神對于這么識眼色的聰明人也是禮敬有加，焉能再去傷害他？這就是“古之聰明睿知，神武而不殺者夫”要表達的含義。

“是以明于天之道，而察于民之故，是興神物以前民用。圣人以此齋戒，以神明其德夫。”這段話還是在贊頌伏羲的功德。伏羲氏懂得自然生存法則，體察民情，充分利用上天賜予的恩澤造福百姓，伏羲氏真乃神人。

伏羲氏的偉大不是現(xiàn)代人能夠理解的。有個叫華強的學者撰寫的《殷商甲骨文本訓》一書，專門記載了殷商時期甲骨文的造字起源、含義以及科學性。這本書告訴我們，我們引以為自豪的中國龍的原型其實是龍卷風，可怕的龍卷風席卷大地的時候對于人類的破壞是毀滅性的打擊，而這些在殷商甲骨文字中都有記載。中華民族始祖炎帝與蚩尤在涿鹿展開的戰(zhàn)爭流傳了五千多年，原來只是一個美麗的傳說。所謂的蚩尤只是暴虐的沙塵暴，沙塵暴過后，留下漿紅色的泥土，當時的人們誤以為是蚩尤的血?！吨芤住防へ缘纳狭侈o“龍戰(zhàn)于野，其血玄黃”就是對沙塵暴過后的自然現(xiàn)象的想象。落后的技術和遜于現(xiàn)代人的智商使上古的人們總是把這些可怕的自然災害誤認為是神人。伏羲把這些破壞性的自然災害抽絲剝繭，剝離出八種自然現(xiàn)象形成八卦的雛形，借以指導人們的生活，預測未知的可怕災害。這就是八卦的形成原由，也是卜筮的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