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七律《見螢火》讀記

小河西

此詩作于大歷二年（767）初秋，時杜甫客居夔州。

見螢火（杜甫）

巫山秋夜螢火飛，疏簾巧入坐人衣。忽驚屋里琴書冷，復(fù)亂檐邊星宿稀。

卻繞井欄添個個，偶經(jīng)花蕊弄輝輝。蒼江白發(fā)愁看汝，來歲如今歸未歸。

螢火：本指微弱的亮光。此指螢火蟲?！抖Y記-月令》：“季夏之月……溫風(fēng)始至，……腐草為螢?！蔽灮鹂偸桥c秋天相伴而來?！断囊沟悄蠘恰罚ㄌ?賈島）“一點(diǎn)新螢報秋信，不知何處是菩提。”

坐人衣：坐在人的衣服上。擬人。

屋里：室內(nèi)?！稊M詠懷》（南北朝-庾信）：“琴聲遍屋里，書卷滿床頭?！薄懂犖羝罚ㄌ?駱賓王）：“池中舊水涵明月，屋里新妝不讓花?！?/p>

星宿：列星。《漢書-劉向傳》（東漢-班固）：“晝誦書傳，夜觀星宿，或不寐達(dá)旦?！毙撬尴。褐敢蛭灮饠_亂星光稀疏。《短歌行》（漢-曹操）“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p>

井闌：井欄?！堕L相思》（李白）：“長相思，在長安，絡(luò)緯秋啼金井闌?！薄躲~雀妓》（唐-鄭愔）：“蕭索松風(fēng)暮，愁煙入井闌?！?/p>

弄：炫耀。弄輝輝：炫耀其光輝。《道家四首奉敕撰其三》（唐-張說）：“乘風(fēng)嬉浩蕩，窺月弄光輝。”《山行留客》（唐-張旭）：“山光物態(tài)弄春輝，莫為輕陰便擬歸。”

滄江：青蒼色的江。也指江湖。

大意：夔州的秋夜里有螢火在飛，穿過稀疏的窗簾飛進(jìn)屋內(nèi)坐上人衣。看到螢火俺忽然感覺房子里琴書冷，它又在屋檐下亂飛，看上去天上星宿疏稀。螢火繞著井欄映入井水增加個數(shù)，也偶爾飛到花間向花蕊炫耀光輝。俺滿頭白發(fā)漂泊江湖看著你生愁，不知道明年此時歸未歸？（滄江與白發(fā)，來歲與如今，句中自對。）

詩意串述：此詩前三聯(lián)寫螢火蟲。首聯(lián)點(diǎn)時地角色。夔州秋夜、螢火蟲和詩人。螢火蟲穿過簾子坐到衣服上。次聯(lián)寫看到螢火蟲的感覺。首先感到琴書冷，繼之隨螢火蟲走到屋檐下，又看到星宿稀?！袄洹敝盖锢洹９怅庈筌?，歲月催人，有一個寒秋來了?！跋　笔菍?shí)景。但也能從曹操的“月明星稀”“何枝可依”中體會作者此時的心境。三聯(lián)繼續(xù)跟隨螢火蟲，看它在井闌飛來繞去，似在欣賞水中的自己；在花間自由穿梭，又似與花蕊爭輝。螢火蟲已完全擬人化。作者在寫一個自信、自由、矯健的比較對象。目的是襯托自己。果然尾聯(lián)中說到“愁”。說到自己身在江湖漂泊多年，已滿頭白發(fā)，還不知明年能否回鄉(xiāng)。此詩中，螢火蟲首先是“報秋”的。古人認(rèn)為，秋天是隨螢火蟲出現(xiàn)而開始的。所以見到螢火蟲，感到秋天又來了，從而感慨光陰易逝。還有就是螢火蟲也是自由自信的化身?！疤韨€個”、“弄輝輝”雖很口語但非常形象地描摹了自由自信的形象，起到了很好的襯托作用。這首完全口語化的七律是悲秋悲老悲時光易逝；也是在愁漂泊，愁不自由，愁無枝可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