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自青藏高原的巴顏喀拉山起,途徑甘肅、內(nèi)蒙、陜西山西交界,再河南三門峽向東,奔流而下。在洛陽這里,黃河從奔騰不息到平緩流逝,也正是再這里曾經(jīng)有一個渡口,再商周之際,曾經(jīng)風(fēng)云際會,上演了一段伐商興周的傳奇,這個地方,便是孟津。 津在古代是渡口的意思,正如天津是天子經(jīng)過的渡口也稱“津沽”、“津門”(和明朝永樂大帝有關(guān),親設(shè)天津衛(wèi)),孟津自然也和一位天子有關(guān),這邊是周武王。而孟津在古代又被稱為盟津以周武王會八百諸侯于孟津渡而得名。 萬里黃河,從陜西山西之間峽谷而過,經(jīng)過三門峽后,終于在洛陽逐漸平緩,流速降低,開始適合船渡,否則也不會有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的函谷關(guān)(位于三門峽靈寶),或許正是因為黃河在洛陽區(qū)域變得平緩,加上洛水,形成了河洛之地,也就是河圖洛書的地方。洛陽位居天下之中,而孟津則是扼守洛陽黃河渡口的重要地方。 夏朝的時候,孟津?qū)儆诿贤渴戏鈬?,孟津也成為中華民族孟氏的發(fā)源地和孟姓子孫后裔的溯源地之一。商代的時候,由于孟津距離商朝國都(偃師商城,鄭州商城距離很近),屬于畿內(nèi)陸。商朝時,將國都周圍千里之內(nèi)的土地稱為“王畿” ,屬于國都直轄之地,為了防備西邊過來的威脅,孟津設(shè)立了孟津關(guān)。 孟津關(guān)北瀕黃河,南依邙嶺,有山河作托,關(guān)隘便于堅守,形成了以關(guān)制河、以河衛(wèi)關(guān)的局勢。因其形勢險要,易守難攻,成為兵家必爭之地,也是通往山西、河北的必經(jīng)之地。由于孟津的地位如此重要,在商朝前期,一直都是屬于國都的直轄土地,只是到了商朝后期,隨著商朝都城遷往安陽殷墟,才逐漸失去防守。 商朝后期,位于陜西岐山的周開始強大,并且開始慢慢的向東擴(kuò)張。到周文王時期,商王感受到了周的威脅,便把周文王帶到了朝歌,囚禁于一個叫羑里城,長達(dá)七年時間。不過隨著近年來考古的不斷發(fā)現(xiàn),特別是位于陜西周原的一塊甲骨文的出土,貌似有顛覆這一傳統(tǒng)認(rèn)識的說法,那就是:周文王并沒有回到西岐,而是被商王祭祀了。 1977年在陜西岐山周原,考古發(fā)掘出一塊甲骨,上面刻的文字被破譯后的意思是:“王祭祀大甲,冊周方伯,先王保佑風(fēng)調(diào)雨順。”??翻成白話文就是:商王祭祀第四代商王“大甲”,用周方伯祭祀,先王會保佑當(dāng)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這段話明確顯示周方伯被用于祭祀,也就是被殺了,由于祭祀的是“大甲”,所以從年代來看,這個周方伯就是周文王。殺周文王的方式是“冊”,原文中的“冊”字是個象形字,意為一條條肋條骨 ,這段甲骨文的意思就是把用于祭祀的人殺死,然后剖開胸膛擺好,并顯露出一條條肋骨。??所以“冊周伯”就是把周文王開膛刨胸擺上祭壇。 這段陰森血腥的文字讓如今的人們驚駭?shù)耐瑫r,卻揭示了一個冰冷堅硬的鐵一樣的史實--周文王并沒有像各種史書記載的那樣獲得了善終,而是被當(dāng)做祭品悲慘地死去了。知道了這個結(jié)果,對周武王再伐紂時的一些行為,就容易理解了。武王在伐紂誓師時說:“予克紂,非予武, 惟朕文考無罪;紂克予,非朕文考有罪,惟予小子無良。”意思是,我如果戰(zhàn)勝紂王,并不因為我武功強大,而是由于我父親文王本來無罪;紂王若戰(zhàn)勝了我,并不是我父親有罪,而是出于我的無能。 眾所周知,殷商是一個非常注重祭祀的王朝,尤其喜歡人祭,再安陽殷墟,我們經(jīng)??梢钥吹奖粴⒙竞笥脕砑漓氲呐`和殉葬的人祭?!耙笕俗鹕?,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后禮”,正是因為殷商如此注重祭祀,所以經(jīng)常用活人,特別是地位很高的貴族來祭祀,要知道不大可能用殷商的貴族,而是直接使用類似西周這樣的方國和附屬地的國君來祭祀,來顯示對祖先和天神的虔誠。 到了商紂王時期,殷商國勢衰弱,而紂王卻更加殘暴,昏庸無能,治國無方。當(dāng)時的西周再周文王兒子周武王的治理下,國勢強盛,天下歸心,甚至天下三分居其二。和殷商動輒喜歡人祭人殉不同,西周講究周禮,強調(diào)德化,講究仁治,很少甚至極小使用活人祭祀,而使用動物來祭祀,所以贏得了很多諸侯國的支持,特別是得到羌人的支持。因為在安陽殷墟出土的人殉,絕大多數(shù)都是羌人,所以在周武王滅商的過程中,羌人都是鐵桿同盟。 于是,周武王號令天下諸侯,會盟孟津,準(zhǔn)備對商王朝發(fā)起最后一擊。約前1048年,周武王為了檢驗自己的號召力,試探各諸侯國的態(tài)度和商王紂的反應(yīng),舉行的大規(guī)模軍事演習(xí),周武王在孟津(今河南孟津)舉行了大規(guī)模的閱兵儀式,史稱“孟津觀兵”。當(dāng)時來了800諸侯國,不過由于東方的幾個大國沒有來,而且當(dāng)時殷商有了防備,所以在孟津渡過黃河后,會盟天下諸侯,以時機(jī)不成熟,天命不可知的理由,返回陜西。 又過了幾年,商紂王更加昏庸殘暴,誅殺了比干等重臣,特別是對東夷展開攻勢,商朝主力大軍在東方。西周得到了這個消息,立即再次云集天下諸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東渡孟津,在孟津會盟臺,周武王發(fā)出了著名的《太誓》,歷數(shù)殷商的罪惡,號召天下反商,最終由于殷商主力來不及回撤,再加上商紂王拼湊的奴隸大軍軍心不定,直接戰(zhàn)場倒戈,朝歌淪陷,殷商滅亡。 不過,周武王面對殷商的貴族,則采取了分別的對待態(tài)度,善待了紂王的兒子,重賞了親周的大臣,對于頑抗的殷商貴族,則采取了極為恐怖的措施?!吨芤輹な婪酚涊d:“武王乃廢于紂矢惡臣人百人,伐右厥甲孝子鼎大師。伐厥四十夫,家君、鼎帥、司徒、司馬,初厥于郊號。武王乃夾于南門,用俘,皆施佩衣,衣先馘入。武王再祀,太師負(fù)商王紂,縣首白畤,乃以先馘入燎于周廟。若翼日辛亥,祀于位,用籥于天位?!?/p> 這段話的意思是:武王命人將紂王的邪惡大臣百余人斬斷手足,又殺掉抓獲的軍中小吏及守鼎官,還殺了四十個小氏族首領(lǐng)及他們的守鼎官。??武王主持祭祀時,太師姜尚背著懸掛商王紂首級的白旗和懸掛紂王兩個妻子首級的紅旗,先于割下的死鬼耳朵進(jìn)入周廟,并在廟中點起了火堆,然后將這些頭顱和耳朵用于祭祀。 武王的這些行動不可謂不血腥,也不可謂不恐怖,與他在歷史上應(yīng)有的形象相去甚遠(yuǎn),然而為了報殺父之仇,他也顧不得這些,掄起斧鉞大開殺戒。周文王被殺后用于祭祀的史實告訴后人,許多典籍對歷史的記載帶有很大主觀性,并不一定客觀真實。即使在竹書紀(jì)年中,對于這一段歷史,也是采取了回避的措施。據(jù)說,就連孟子看到史料中記載的牧野之戰(zhàn)中殷商大軍抵抗頑強,甚至是血流漂杵,直接認(rèn)為這不是事實而抹去。 “孟子曰:盡信《書》則不如無《書》。吾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已矣。仁人無敵于天下。以至仁伐至不仁,而何其血之流杵也?”東漢趙岐注:“《武成》,逸《書》之篇名。言武王誅紂,戰(zhàn)斗殺人,血流舂杵。孟子言武王以至仁伐至不仁,殷人簞食壺漿而迎王師,何乃至于血流漂杵乎。故吾取《武成》兩三簡策可用者耳,其過辭則不取也?!北彼螌O奭疏:“仁人用兵,故前徒倒戈,無有敵于我?guī)熞玻且灾寥手硕D伐其至不仁之人,而何其武王誅紂,戰(zhàn)斗殺人乃至於血流舂杵也?” 由此可見,武王伐紂或許不像現(xiàn)在歷史書(史記、竹書紀(jì)年)中那樣的順利,但是隨著周王朝的建立,特別是周禮的確定,徹底結(jié)束了殷商動輒用活人祭祀的歷史,不過還是有人殉的存在,但是已經(jīng)不會被大規(guī)模使用了。而孟津,則見證了這段有些驚心動魄的歷史片段。 如今,隨著黃河的不斷改道,孟津的孟津關(guān)已經(jīng)無法找到遺址,甚至就連八百諸侯會盟的會盟臺,也只留下了一點遺址,不過悠悠黃河千載過,一切盡在光陰中。 會盟臺遺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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