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慘遭屠殺 日寇在中國犯下了滔天罪行,欠下了無數(shù)中國人的累累血債。在中國人冤屈的血海中,就有我的祖父劉祺和二叔劉發(fā)潭(劉元水之子)的鮮血。他們慘遭日寇屠殺之事,雖然已時隔60多個年頭,但直到今天我還記憶猶新。 那是1938年農(nóng)歷的3月14日。早晨起床后,父親就拿著繩索和鐮刀,又去魯家場的深溝里打柴去了。大約上午十點鐘的時候,我只聽見村南邊炮聲隆隆,槍聲大作。不一會兒,只見父親氣喘吁吁的跑著回來了,他一進(jìn)門就大聲喊道:“日本人來了,快跑!快跑!”一聽說日本人來了,全院里的大人小孩頓時亂作一團(tuán)。同院的丁振山一家立即跑出大門,上到場上直向村東邊的深溝里逃命。母親遞給我一個小包裹說:“快跑!”于是,我就跟隨丁振山家的一位婦女上了崖場,準(zhǔn)備逃向東溝藏身。當(dāng)我從崖邊經(jīng)過時,被父親在院子里看見了,他大聲喊:“不敢去東溝,日本人從東溝溝底過來了,趕快往西邊跑!”于是,我立即轉(zhuǎn)身向西邊的后灘村跑去。 當(dāng)我跟著逃跑的人群跑到前灘和后灘兩村的中間時,槍聲越來越大,子彈在腳下冒起了一股股塵土。當(dāng)時,我也不知道那些冒起的塵土竟是日寇槍擊我們時子彈濺起的煙塵,所以也不知道害怕,只是拼命向后灘村跑。跑了幾步,又聽見父親在我身后大喊:“往北跑!往北跑!日本人從南邊過來了!”于是我便折向北邊跑去。當(dāng)我跑到位于前灘村北面的廣濟橋南時,父親背著行囊,抱著妹妹,祖母、母親和二弟隨玉已追上了我。只聽父親說:“不敢順大路上張店,往西走!”于是,我們就從廣濟橋南折向西行,一直跑到后灘村西北方向的西嶺上。 這時,槍聲更加密集,耳旁子彈嗖嗖,腳下塵土四起,遠(yuǎn)處的四州山上也冒起了日寇炮彈爆炸的團(tuán)團(tuán)濃煙。我回頭向南一看,只見十幾個日本兵排成一字形,手里端著長槍,邊走邊向我們射擊,眼看就要追上我們了。當(dāng)時,母親一只手拉著年才四歲的二弟隨玉,一只手?jǐn)v扶著年老體弱的祖母,二叔劉發(fā)潭則背著因腿疾不能行走的祖父。經(jīng)過半個小時的奔波后,他們已經(jīng)累得實在是寸步難行了。這時,槍聲越發(fā)密集了,腳下的塵土已由一股一股變成了一片煙塵。父親只好讓他們趴在麥地里,他自己仍然抱著竹梅,順著一條南北方向的小溝向北邊跑去。當(dāng)我正跟著父親彎腰屈身向前逃命時,只聽見母親在后邊大喊:“把她(指妹妹)扔了,不要管我們,你們快跑!”然而父親還是抱著妹妹向前跑,只是回頭向我說:“把小包袱扔了!”于是,我把小包袱扔進(jìn)身旁的麥地里,繼續(xù)向前奔命。在槍聲和彈雨中,我和父親折向西行,跑到北橫澗村溝邊的一孔窯洞里。這時,槍聲已離我們遠(yuǎn)去,只是四州山頂?shù)呐趶棻暫蛨F(tuán)團(tuán)黑煙還不斷出現(xiàn)。父親向我說:“你看著竹梅,我回去看看你爺他們?!彼窒蛏砼缘囊晃焕咸f:“麻煩你照料一時,我馬上就會回來?!闭f完,他便出門而去。 大約一個小時后,槍炮聲已經(jīng)停止,張茅大道上的塵土也已消失,躲藏在窯洞里的難民們陸續(xù)返家,可我怎么也不見父親歸來。妹妹又是大哭大鬧,我也抱著妹妹哭了起來。照料我們的那位老人,看見窯洞里的人越來越少了,也著急要返回家去,便把我和妹妹帶到她家,并勸我停止哭啼,等待父親來接我們。我們在北橫澗村那位老太太家里一直等到太陽快要落山時,父親才流著眼淚把我和妹妹接回家中。一進(jìn)家門,只見母親和祖母正在大聲啼哭,幾位好心的鄰居正在安慰祖母說:“算啦,別哭啦,還是趕快想法把他們抬回來準(zhǔn)備后事吧!”這時,我才知道家里發(fā)生了不幸。 直到第二天,母親才流著淚把祖父和二叔被日寇槍殺、她和祖母、二弟幸存的經(jīng)過敘述了一遍: “你和你爹向北橫澗村跑了以后,緊接著從南邊的后灘村來了十幾個日本兵,他們?nèi)巳耸掷锒酥L槍,惡狠狠地走到我們面前。我和你奶奶連忙跪在地上,向鬼子磕頭求饒,并拿出身邊僅有的幾個玉谷面饃請他們吃。鬼子看見我和你奶奶那可憐的樣子,才把已經(jīng)對準(zhǔn)我們的槍口歪向一邊。你爺爺因腿上有病無法下跪,鬼子便朝他胸前打了一槍,你爺應(yīng)聲倒在血泊里。另一個鬼子看見你爺還在動彈,順手舉起槍上的刺刀,朝你爺爺胸口又刺了兩刀,你爺才不動了?!蹦赣H還告訴我說:“當(dāng)時,你二叔看見鬼子將要來到身邊,趕緊撇下你爺,順著地埝直往北邊跑,跑了不遠(yuǎn),就趴在地埝下的麥田里躲藏,當(dāng)鬼子走到他跟前時發(fā)現(xiàn)了他,就開槍打死了你二叔……” 祖父和二叔的尸體抬回來后,就停放在后灘村東南角那座尖尖塔東北約五十米的地埝下,三叔劉發(fā)居和我守在爺爺和二叔的尸體旁。那時,家里窮得揭不開鍋,哪里有錢買棺材呀。父親東借西湊,在鄰里的幫助下,兩天后,總算買來了兩副薄棺材。一副較好可長度卻不夠,就讓個子較矮的二叔用;另一副棺材較長但一側(cè)卻有一個比拳頭還大的破洞,只好讓個子較高的祖父用。我記得,祖父的尸體放進(jìn)棺材后,透過那個破洞,還可以看見他的一只胳膊。就這樣,在兵荒馬亂人心惶惶的緊張氣氛中,祖父和二叔被埋葬于魯家場的土地里。 如今,在魯家場墳地里,祖父和二叔墳頭前的柏樹已是水桶般粗細(xì)了。幾十年來,柏樹在默默地傾訴著那段似乎已被人們淡忘了的歷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