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 高考結(jié)束,每年的招生大戰(zhàn)正當時。這段時間,中小學丑事、怪事,頻頻發(fā)生是常態(tài)。許多學校,往往是品牌學校,什么重點啦、實驗啦、國際啦,都使出許多招數(shù),搶好學生。而那些普通學校、薄弱學校,也會拼命抵抗,針鋒相對,除了正常的自衛(wèi),也用怪招、惡招來守住“生源”。 01 “ 教育行政部門不管? 他管也管不住。 其實,教育主管部門還是始作俑者。 為了抗拒來自不同區(qū)域的生源掠奪,由于體制的問題,上級主管部分與下級主管部門之間,為了各自所屬學校的利益,也會有禮貌的抗拒或不擇手段地相互爭搶優(yōu)秀生源。 有的地方運動員與裁判員合二為一,違規(guī)、越位、不到位,讓招生工作亂象叢生。 招生政策的不公平加重了生源大戰(zhàn)的殘酷性。教育主管部門都會制定有針對性的學校保護政策,為保證重點學校、實驗學校等強勢學校更強勢,或保住強勢地位,會給這些學校一個又一個諸如提前招生、零志愿等優(yōu)先選擇權(quán),且冠以改革的實驗項目的美名。 生源的差異,甚至存在巨大差異,普通學校、薄弱學校如何辦學?有些地方搞所謂發(fā)展性評估、綠色評估,也是虛晃一槍,絕對性的升學率成績,讓這些品牌名校風光無限。 02 我想到了校長。由生源的層次不同,造成了學校層次的不同,進而出現(xiàn)了校長層次的差異。 一個“好學校”,就會有一個“好校長”。所謂好學校,往往被定義升學率強的學校。所謂好校長理所當然,頭頂上有著升學率光環(huán)的校長。這是當下基礎(chǔ)教育的客觀現(xiàn)實,江南江北、西部東部、南方北方幾乎都差不多。 由此,我又想到前幾年盛行的提倡“教育家”辦學,推動了一波又一波的教育家培養(yǎng)計劃、工程。有些不僅僅屬于教育部門的項目,還直接是政府項目。什么未來教育家工程、什么教育家培養(yǎng)對象、什么領(lǐng)航班等等,名稱不一,實質(zhì)一個:加快培養(yǎng)教育家。就這樣像搞運動一樣,搞“教育家培養(yǎng)”運動。當年曾大煉鋼鐵,全民大煉鋼鐵,現(xiàn)在像不像大煉“教育家”,全教育系統(tǒng)大煉“教育家”。 什么樣的校長能被列為“教育家”培養(yǎng)對象,被送出去重點培養(yǎng)?只要稍許留意一下名單,就會發(fā)現(xiàn),無論國家級的、省級、市級的、縣區(qū)級的,絕大多數(shù)是些重點學校、實驗學校等學校的校長。這些培養(yǎng)對象一般會進行為期兩、三年的學習。開拓視野,學習理論,總結(jié)經(jīng)驗。 從一般的做法,上升到理論高度,在學習、培訓中提升境界。不少對象在學習、培訓期間,或?qū)W習、培訓之后,寫出了專著,有的還召開了“教育思想研討會”。這些都對,對這些校長的成長提升,確實多少有些幫助。 這些教育家培養(yǎng)對象、未來教育家、領(lǐng)航者?;氐綄W校之后,對學校的辦學有了多大程度的改變? 對具體的學校來說,可能會帶來變化,無論在校園文化建設上、課程的研發(fā)與實施上、課堂教學的改變上、教育教學理念與策略上,或許都會有成效。這是從自身學校內(nèi)部的封閉性考察得出的結(jié)論。 假如,我們換一個視角,站到一個新的高度去觀察,可能結(jié)論有不一樣。這些教育家或者準教育家的誕生,如雨后春筍。 03 十年來,如此花大力氣培養(yǎng)教育家,各個層面都在推進。按理說,中小學教育會有一個深刻的變化,可是為何素質(zhì)教育的推行,還是這么艱難?中小學生的負擔絲毫沒有減輕,甚至在有的區(qū)域、有的學校,變本加厲、越演愈烈。 教育的功利化傾向,到了不要臉面的程度,甚至連遮羞布都不用。怎么能拿分數(shù),就做什么,凡是考試不考的,都不教。凡是不考的教了,被視為教學事故。 課堂教學就是程序,就是走程序,一切都必須預設,如電腦程序。這樣的有效課堂、高效課堂,被視為許多校長眼中的好課。招到好源的重點學校,要保持生源優(yōu)勢,也不敢、不能有絲毫松懈,堅持對那些優(yōu)秀學生加壓。而那些普通學校、薄弱學校,為了趕超,更是不擇手段,節(jié)假日上課有增無減,美其名曰,彎道超越。 學校緊張、教師緊張、學生緊張,在某種程度上,家長更緊張。僅僅學校壓榨學生還不夠,家長千方百計還要送孩子進補習機構(gòu),進入各種提優(yōu)班、強化班,乃至“一對一”。如此如何還能有孩子們的自由自主的學習天地? 為什么那些數(shù)不清的、各級各類教育家,或者未來教育家,沒有能發(fā)揮教育家,或者未來教育家的作用?這似乎是一個諷刺。說實話,經(jīng)過培訓之后,說校長沒有改變是不對的,多少還是有所改變的。 學校都有了自己的辦學理念,而且成體系,至少能自己對自己負責,能夠圓得過去。不過,往往許多理念是書齋到書齋,專家結(jié)合校長的智慧,被想出來的。哪個概念時髦,就用哪個概念。與學校的歷史傳統(tǒng)、文化,以及現(xiàn)實狀況,沒有太大的聯(lián)系。是掛在墻上的,是供人讀的、供人看的、是供校長在各類教育研討會上,介紹的、交流的、闡述的。 所以說,有關(guān)教育家的培訓與培養(yǎng),多少是有一定作用的,校長們會說了、能說了,以前可能是只會做,不會說,現(xiàn)在是會做也會說了,更有甚者,不會做也會說了。盡管做不到,但是能夠說得到。 04 我一直認為簡樸、簡單、簡潔,都是美。做事簡單、簡練、簡要,都是人生大美。簡單的做復雜,是專家,復雜的事做簡單是大專家。專家多,大專家少?,F(xiàn)在,許多校長進入了專家層面。一件簡單的事情,能夠讓它復雜、不同凡響。 最近,我在思考一個簡單的問題:教育家的最重要的品質(zhì)是什么?或許有幾個方面,許多要點,能不能找到最核心的那個點?從抽象到抽象,我不喜歡也不擅長,能不能從具體到抽象?從感性到理性? 我來列舉幾位古今中外的教育家,從他們身上看看能不能尋找共同點?比如孔子、比如陶行知、比如蘇格拉底、比如蘇霍姆林斯基,作為被整合人類共同認可的教育家,在他們身上呈現(xiàn)了哪些動人的本質(zhì)特征? 是“有教無類”嗎?現(xiàn)在,我們的校長誰還能做到“有教無類”?重點學校、實驗學校等品牌學校是不可能的,僅僅在那些普通學校、薄弱學校之中或許有種可能性。搶生源,只收學業(yè)成績好的學生,那有一點“有教無類”的影子嗎?學生應該能夠自主選擇學校、選擇老師,而學校、老師卻不應該有權(quán)限去選擇學生。高考之后,生源大戰(zhàn)也將正式開始,北大、清華的校長,也是那么熱衷對生源的爭搶,那不更令人悲哀嗎? 正在我思考這個問題時:窗外的小河上,一條小船搖過。水鄉(xiāng)的景色,是夢中的景色。小船是行在水里、河里,小船上的人還是漁夫嗎?不是漁夫他又在水上、船上做什么呢?——這個問題正與本文的問題相吻合。 這條船上的人已經(jīng)不是漁夫,而是清潔工,每天負責在這段水面上打撈垃圾。不是河里沒有魚,而是不需要船上的人去捕魚,捕魚不是他的職責。船上的人已經(jīng)不是漁夫,而是清潔工,他的身份的改變,由誰決定? 我們怎能不問問自己,我們教育人,包括校長的本質(zhì)屬性、使命意識等,發(fā)生改變是誰之過? 05 我也曾長期在重點中學當校長,我也做每年搶生源的事情,被我上面的學校欺負,我再來欺負下面的學校。每年的招生期,都很焦慮,一旦脫離這個崗位,是何等輕松? 前幾天,我走在小巷,花墻上的凌霄花亮出自己,亮出百花中屬于自己的姿勢。我突然領(lǐng)悟:凌霄花同樣有著屬于自己的與眾不一樣的表達,——那是攀緣之后不在乎地位的那種美麗的垂掛,對我來說,不正暗示著什么?昭示著什么嗎? 我寫此文,從某種意義上說,是一種自我反思、自我懺悔。十年前,我也參加過“培養(yǎng)教育家”的研究班,一度沾沾自喜,一度自以為學到了什么,而忘乎所以。其實,問題在自身,是我沒有把握住自己,以為在教育家的路上正迅跑著。我那期研究班,明明白白寫的班名是:“首期全國優(yōu)秀中學校長高級研究班”。當時還曾怪這個名稱不夠響亮,現(xiàn)在想想,還真有道理,定位很準確。 此刻,不由人不想起一個人,——當時的教育部中學校長培訓中心主任、我們的班主任陳玉琨先生,對他表達由衷的敬意,欽佩他的睿智與清醒:在當下的現(xiàn)實條件下,我們大家的所做作為,距離教育家還遠著呢。 以我們的辛勤勞動與付出,或許能被評上“優(yōu)秀校長”,一個優(yōu)秀校長與一個教育家,有多少差距?——一個夢的差距,而現(xiàn)在的我們,缺少的正是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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