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癡絕處,無夢到徽州 “一生癡絕處,無夢到徽州”,明代戲劇家湯顯祖留下的千古絕唱,成為如今徽州的最好旅游宣傳詞,不過話說回來,這句詩到底是說徽州好還是說徽州不好,湯顯祖有沒有去徽州呢。 這首詩叫做《游黃山白岳不果》:序:“吳序憐予乏絕,勸為黃山白岳之游,不果?!狈g過來就是:“友人吳序可憐我境遇困窘,勸我到黃山、白岳(齊云山)一游,未能成行。”全詩為:“欲識金銀氣,多從黃白游。一生癡絕處,無夢到徽州?!狈g過來就是“想要沾財氣,多半得到黃山白岳之間的徽州去。但我一生有許多想去的地方,獨獨沒有夢到過去徽州。” 湯顯祖去不去徽州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明萬歷十九年(公元1591年),湯顯祖上《論輔臣科臣疏》,觸怒皇帝而被貶為徐聞典史,后調(diào)任浙江遂昌縣知縣,一任五年,政績斐然,卻因壓制豪強、觸怒權(quán)貴而招致上司的非議和地方勢力的反對,終于于萬歷二十六年(公元1598年)棄官歸里。此詩便是寫在湯顯祖棄官之后,此時的他窮困潦倒。朋友吳序便建議他去徽州,去徽州干嘛?找他的老師許國,湯顯祖15歲那年,徽州府歙縣人許國進士及第,步入官場,湯顯祖33歲那年,許國主持會試,錄取了湯顯祖,后來許國官至大學(xué)士、太子太保、禮部尚書,擔(dān)任朝廷輔臣,相當(dāng)于現(xiàn)在第一副總理。許國雖然官運亨通,但也屢遭大臣反對,包括他的門生湯顯祖就曾上書朝廷,直斥許國竊權(quán)欺蔽,排斥異己,鉗制言路,從此師生倆結(jié)下梁子,反目成仇。 而就在湯顯祖被貶那年,許國也閱盡繁華,歷經(jīng)人情冷暖,五次上書請辭,回到歙縣頤養(yǎng)天年。許國雖然退了休,但他曾是皇帝的老師又是三朝老臣,只要他肯說句話,湯顯祖的人生當(dāng)然會有轉(zhuǎn)機。所以湯顯祖的朋友吳序便勸湯顯祖到徽州去找找許國,道個歉,重修師生之誼,不過以前的文人骨頭都硬,湯顯祖寧愿窮困潦倒也不肯低頭求人,還寫詩明志:“靠,老子這輩子都不去徽州”。誰知陰差陽錯,400多年后,“無夢到徽州”還是成了徽州的旅游宣傳詞,湯顯祖九泉之下有點冤。 安徽,安慶的“安”,徽州的“徽”,如今這兩個地方都已沒落,安慶尚好,雖沒當(dāng)省會大哥了,但至少還是個地級市,徽州更慘,僅以一個徽州區(qū)名字存在于黃山市下。 古徽州一府六縣,即歙縣、黟縣、休寧、祁門、績溪和婺源,府治在今歙縣徽城鎮(zhèn),前四個縣今屬安徽省黃山市,績溪縣今屬安徽省宣城市,而婺源縣今屬江西省上饒市。 婺源被劃歸江西的過程,更是成為歷史上兩次婺源隸贛事件,1934年蔣介石出于“剿共”需要,將婺源被劃入江西,遭到婺源民眾及有識之士的強烈抗議,民眾自發(fā)的“回皖運動”一直沒停歇,迫于民意,1947年抗戰(zhàn)勝利后國民政府將婺源劃回徽州地區(qū)。誰知兩年后由于軍管問題,1949年婺源再次被劃入江西,延續(xù)至今。 所以到了今天,說起徽州,確實有點不倫不類,到底該是古徽州一府六縣呢,還是黃山市呢,還是徽州區(qū)呢? 那最能代表徽州的地方在哪里,相信很多人還是會認(rèn)為是徽州古城,也就是徽州府曾經(jīng)的府治所在地歙縣徽城鎮(zhèn)。 如今的徽州古城位于歙縣縣城中心位置,為5A級景區(qū)。 古城雖然仍是歙縣市民的主要居住地之一,但游客進出還是要買票的,門票80元,不過其實你繞過幾個檢票口,或者7點半之前進入古城的話,也可以不買票。 不買門票除了徽州府衙不能進去外,包括許國牌坊、斗山街、南譙樓等主要景點都是可以看的。 徽州府衙就是當(dāng)年的政府部門,始建于元末明初,多次重建重修,最近的一次大修是在2009年,按照明弘治年的規(guī)制,采用“原工藝、原材料、原規(guī)制”的模式在原地址進行了修復(fù),所以如今看起來還挺新。 不過如果時間湊巧,趕上升堂斷案表演,看看倒也有些意思。 徽州府衙正對面是南譙樓,城門上懸掛著“徽州府”的牌匾,也是徽州府最后的記憶。 南譙樓始建于隋末,是古代夜間報時的地方,打更的鼓聲就是從譙樓傳向四面八方的。不過現(xiàn)在南譙樓,也是1997年重建的。 南譙樓最有特色的是24根柱,唐代以前,城臺均以土夯建筑,所以建筑門樓,必須在門闕靠壁立柱,南譙樓共立柱26根,中門闕門扇隱去2根,只顯出24根。 南譙樓前有牌坊,一面為“永流宣化”,一面為“東南鄒魯”。 徽州府衙旁邊的陽和門,建于南宋紹興二十年(公元1150年),也稱東譙樓,同樣是古代用來觀望和擊鼓鳴鐘、打更報時的地方。為什么這么近距離建兩座譙樓,我覺得這也說明當(dāng)時徽州府人口密集,算是一座大城市。 走過陽和門,第一眼便見到了這座八腳牌坊,徽州古城的其他古建大都經(jīng)歷較大規(guī)模的重建重修,只有牌坊算是原汁原味。 這么說吧,徽州古城你要是只能看一座古建的話,那就直接沖著八腳牌坊來就行了,這是整座古城的精華所在。 八腳牌坊也是徽州古城內(nèi)唯一的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名字叫做“許國石坊”,好像和開頭提到的大學(xué)士許國有點關(guān)系。 沒錯,這座牌坊正是為許國而建,許國在徽州的知名度如此之高,除了擔(dān)任三朝重臣之外,當(dāng)然還得因為留下了這么一座全國唯一的八腳牌坊。 在封建王朝,建牌坊可不是隨隨便便的事,必須得到皇帝恩準(zhǔn),即使有資格建牌坊,也只能建四腳牌坊,否則就是犯上。 可當(dāng)時徽州達(dá)官顯貴、鄉(xiāng)紳巨賈眾多,四腳牌坊林立。許國是地方的驕傲,只造一座四腳牌坊,無法體現(xiàn)他的官重威顯。怎樣才能建造一座與眾不同的牌坊呢?許國靈機一動,想了個“先斬后奏”的點子。 許國建這座牌坊共拖了七八個月才回朝復(fù)命,由于超假,許國跪在殿上久默無聲,皇上迷惑,責(zé)備說:“朕準(zhǔn)卿四月之假回鄉(xiāng)造坊,為何延為八月?建坊這么久,不要說是四腳,就是八腳也早就造好了”。許國聽了,頓時口呼萬歲,奏稱“謝皇上恩準(zhǔn),臣建的正是八腳牌坊?!被实勐犃丝扌Σ坏?,但金口已開也不得反悔。 當(dāng)然故事不一定真實,但許國石坊有二絕:一是國內(nèi)唯一的八腳牌坊;二是匾額題字出自著名書畫家董其昌之手。 看完許國石坊,徽州古城的精華也就看過了,但徽州古城里還有很多值得走走看看的地方,路遇陶行知紀(jì)念館,近代教育家陶行知也是歙縣人。 古城中的店鋪雖然早已與時俱進,多為賣衣服、飲食等,但古城肌理仍存,這個路口,我覺得當(dāng)是徽州古城最美的一個角度吧。 徽州古城主干道兩側(cè),有很多小街小巷,其中必不可錯過的便是斗山街了。 斗山街是徽州古城中最能體現(xiàn)徽商富甲一方的地方,街道雖不寬,但兩旁全是高墻大院的徽派建筑。 據(jù)說斗山街之名得于所依之山,因七丘相連,狀如北斗七星排列,所以稱為斗山。 斗山街上有座全國罕見的葉氏貞節(jié)木牌坊,牌坊是朱元璋為旌表葉氏25歲開始守寡節(jié)孝,撫養(yǎng)繼子,照料婆母而建,保存至今的明初牌坊已經(jīng)不多,更何況還是木牌坊。 而不遠(yuǎn)處的黃氏節(jié)烈磚門坊,故事就更慘烈,簡單的幾個字介紹:童生吳沛,英年早逝,妻黃氏絕食而死,以示節(jié)烈。 斗山街不長,一華里左右,曲徑通幽,一色的水磨青石板,兩側(cè)鋪就鵝卵石路面,鵝卵石還鋪出了圖案,足可見當(dāng)時徽商之富。 街中還有一口比古街更古老的蛤蟆井,早在唐貞觀年間,斗山街還未形成,有人見此處青蛙聚集,便推測地下有水,深挖成井后,命名為蛤蟆井,所以是先有蛤蟆井,后有斗山街。 徽州這個地方自古人杰地靈,據(jù)說自唐宋以來曾共有400多座牌坊,當(dāng)然現(xiàn)存已經(jīng)不多,但在徽州古城中,數(shù)步之內(nèi)仍可見牌坊,也難怪許國要建一座與眾不同的牌坊。 除了牌坊多,徽州古城豪宅也多,數(shù)百年的沉淀,徽州官場商界都不曾缺過人才,而古人賺錢后一件大事便是回鄉(xiāng)建大宅。 隨便走進一座老屋,都是典型的徽派建筑,令人流連。 除了古城內(nèi),古城外其實也有不少值得一看的古建,城西的太平橋便是歙縣最著名的古橋,十六孔拱形石橋,長達(dá)為279.87米,至今仍是交通要道。 城南的小巷中則藏著一口三眼井。 三眼整石鑿刻的井欄高約一米多,其中一口有鐵箍,另一口有鐵箍痕,井鑿于清乾隆年間。 雖是景點,但徽州古城仍是市井之地,城中居民眾多,消費不高,我們住在夢里徽州客棧,后門處隨便一家牛骨面,便價格公道、湯汁濃郁、牛骨大份、面條筋道,實在是大快朵頤。 旁邊的小店燒餅也是價廉物美,喜歡重口味的不妨來個臭豆腐燒瓶試試,絕對難忘。 徽州的美當(dāng)然不只在徽州古城,徽州的鄉(xiāng)村、徽州的山水、徽州的古建更能代表徽州,湯顯祖當(dāng)年不肯去徽州實在有些可惜,哪怕不去低頭求人,去看看徽州的山水風(fēng)光,去感受徽州的人文氣息,也許人生同樣會有轉(zhuǎn)機,寫出比《牡丹亭》更流芳百世的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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