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狗娃: 今天你就要十八歲了。 這封信,你老爸在沒你媽之前就提筆了。公開的信,是寫給世界的。以致孩童的口氣,在字跡的縫隙間拼命尋找當(dāng)年的自己。 藏在匣子里只有你我知道的信,把談心換成一種更鄭重的方式,一起回憶往昔,順便解決矛盾。 又或者,有些即將噴薄而出的感情被壓抑著,只有下筆的時候才能說出我愛你。 媽的太矯情了,這封信我只寫給你,公開的信多半有點自我標榜的成份,像日記一樣,《雷鋒日記》除外,那劃為異能我們暫且不提。如果我將這封信公開,說不定會談起一個并不存在的雨夜,你高燒39度,我背起你像冠軍一樣沖向醫(yī)院,忽略你是否被雨打濕的情節(jié),順便凸顯我的偉大。又或者談起一個在平行空間的午后,你我對弈,陽光明媚,氛圍溫馨,在我的精心設(shè)計下你險勝一局,順便凸顯我的偉大。 龍應(yīng)臺有本書,叫做《親愛的安德烈》,你看過嗎?我還沒有碰,心中也存有質(zhì)疑,母子間的書信往來,會提及那些不能說出的齷齪嗎,會可以營造煽情的溫馨嗎? 一恍惚,如群鴉振翅而起。 你居然他媽的要長大了。轉(zhuǎn)眼間你已經(jīng)長地人模狗樣了,與我爭執(zhí)的時候,已經(jīng)能用怒氣加身高值壓倒我了。 而我居然他媽要老了。 飛不起來了,籃球也玩不炫了,擼啊擼也不能和你一起打遍天下了。也不能再裝作要打你的樣子然后惡狠狠地放下手了。 我看見你對這個世界的熱情,我想把我對這個世界所知道的一切美好都告訴你,在你十二歲后,我把王小波告訴你,在你十五歲后,我把怎樣保護那個她告訴你,在你十八歲后,我想把關(guān)于熱血與勇氣的一切都告訴你。 我絞盡腦汁地想,十八歲的我在干嘛。 可能是書店里解數(shù)學(xué)題,一抬頭,看見你媽媽的情敵穿著小短裙,面紅耳赤,又轉(zhuǎn)不了頭。 你可能以為,熱血就是鮮衣怒馬,劍丈天涯。你可能以為,勇氣就是奮不顧身,英勇就義。 可我一直想說,就像是要切除喉中腫塊那般艱難地想說,熱血上你用永不老去的心對待世界。 你笑了,你十八歲時,你爸不再用年輕的眼光看待世界。 這就是我為什么要寫信的原因,瞎話,總要用筆講出來。寫信就是把自己沒有做到的事,隱隱托付,或寄托在子女的身上,來緩解寂寞中的寂寞。 那么,什么是勇氣?勇氣是堅持自己的看法,不被寂寞所擾,也不被人群所囿。 這一點,你爸依然沒做到。 你早已不聽我矯情的勸告,我卻依然為你把信紙揉碎,耗盡一瓶墨水,以后要是有人這么對你,你別care,不要為別人對你付出的人情債而愛上別人,那是在還債,注定命運多舛。 不要在寂寞時做決定,也不要在寂寞時愛上姑娘,一切擺脫寂寞的行動,都不能稱之為愛。你要聽人勸告,而不能一意孤行,那些心靈雞湯發(fā)生的概率都是百萬分之一,不是誰撞了南墻就會有一片新天地,很有可能是個臭茅坑,同時,你要遠離人群的判斷,不要人云亦云,保護心中純情的一隅。 我未曾嘗試過向這個世界發(fā)出了挑戰(zhàn),也許是我的緣故,我也害怕聽到你挑戰(zhàn)的結(jié)果,后來你媽說,讓你去吧,就算頭破血流,你媽當(dāng)年就是憑著這股勁兒嫁給我的。 所以剛才寫的話,我甚至不知道如何下筆,而筆已落下,要是這封信寫過全世界,我就亂寫,反正禍害的不止你一個。 你已經(jīng)十八了,有了自己的判斷能力,父母的話,不一定有對錯之分,但縱觀所有父母對孩子一生的教育,肯定有一句話是教錯的,我把判斷的權(quán)力交給你,而不把它當(dāng)作任務(wù),讓你執(zhí)行。 你看看你爸,多可憐啊,在你八歲時,想教你打球,未果;在你十歲時,想教你翻墻,而你已與大洋彼岸的她聊得火熱;在你十七歲的時候又想教你學(xué)吉他,把醉醺醺的愛慕唱出來,可你已經(jīng)在燈光下帶上耳機,把煩惱拋在身后,料定自己學(xué)起來肯定半途而廢。 我想教你點什么,好像已經(jīng)晚了。就像抓不住秋天的尾梢,冬風(fēng)已經(jīng)開始咆哮。 原來已經(jīng)來不及了。嘿,我是不是教過你一句話,叫做想說些什么而說不出時,就閉嘴。我封上自己的嘴。 沒錯,我在自憐。 你切莫學(xué)我,給你寫信,是因為我寂寞。 閱后即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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