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 謝延信 與死神搏斗了七天七夜之后,謝召玉終于從昏迷中睜了一下混濁的雙眼,而后又迷迷糊糊睡著了。這回是真的睡著了,靜靜的呼吸顯得勻稱。 等他再醒過來的時候,他真的是看見了一個白色的世界。墻是白色的,房間是白色的,床是白色的,被子是白色的,連來來去去的人穿的衣服也是白色的。我這是在哪里?在醫(yī)院。是的,是在醫(yī)院。都是誰?是誰在守著我?他看見了一個面孔,這個面孔他不愿意看。這個面孔對他叫了一聲爹,他沒有答應,反而聲音濃重地說,你走吧……旁邊的老伴馮季花說你看你,剛醒了就說這話。你不知道,亮守了你多久?他天天都在地上睡。這個時候謝召玉扭過頭來看周圍,他看見了地上那個凌亂的地鋪,看見延信還在笑著高興著,摟著那個憨憨的彥妞。 馮季花還在說著,說你都昏迷了七天了,都以為你醒不過來了,是亮一直守著你,喊你叫你,給你搓手搓腳。 倔強的謝召玉把頭扭向了床里,閉上眼睛,不再看任何人。但是他的眼角分明涌出來一滴淚水,那淚水滾燙滾燙,順著他的臉頰一直流到枕頭上。 護士站又有人說了,聽說16床的不是老人的兒子呢。不是兒子能是誰,這么孝順。聽說是女婿哩。女婿?女婿會是這個樣子?那他的女兒呢?女兒不在了,早就不在了。眾人更是張大了口。 一只勺子伸了過來,延信說爹喝點兒水吧,你看你的嘴唇太干了,你不說話,你只張開嘴,我慢慢地喂你。謝召玉順從地張開了嘴,一股溫暖而濕潤的水潤到了嗓子里。 延信高興了,老爺子終于醒了,終于明白了,延信的努力沒有白費,其實在這以前他還是很害怕岳父的,現在不怕啦。他告訴岳父要把一切都放下,他會很努力地照顧好這個家,照顧好弟弟。他說他真的是想做老人的兒子,而不是女婿,讓老人頤養(yǎng)天年,活個大歲數。 謝召玉心里已經明白,在自己有病的這段時間里,侄子誰的都沒有來好好地照顧自己,只有這個女婿在身邊照顧了這么久。謝召玉想了心疼,他知道自己以前錯怪了這個孩子。謝召玉想到女兒,想到女兒蘭娥謝召玉又難受了,說起來這都是孩子的命,說起來亮這個孩子的命也苦啊,他跟自己的女兒結婚以后也沒有過幾天好日子,還要帶孩子,還跑過來照顧我。說起來這個孩子還是個老實人,自己對他那個樣子,他都不在意。 岳父謝召玉雖然被救活了,卻永遠無法再站立起來。三個月后,醫(yī)生告訴延信,回到家里照顧得好,可以多延續(xù)幾年生命,照顧不好就難說了。面對現狀,延信犯難了,變英太小,岳母體弱多病,內弟還顧不了自個兒,岳父需要靜養(yǎng)和照顧。這個家怎么辦呢?多少次產生的念頭,像按下的葫蘆,又一次浮了上來,延信不得不選擇舍棄自己的女兒。 不懂事的女兒被帶回了老家,延信臨走時,女兒拉著父親的衣角說啥也要跟著回去,奶奶千哄萬哄也無濟于事。這是他和蘭娥共生的女兒,如何不讓他倍加憐愛?可岳父一家的窘況,還是使他強忍著奪眶而出的眼淚,狠心掰開女兒的小手,頭也不回地走了。想起身后那陣撕心裂肺的哭叫,延信說,不是我心狠,是不敢回頭?。?/p> 延信用平板車把老人接回了家,這是礦上為他們調整的有著兩間房屋的新家,延信把老人的床鋪搬到靠窗的地方,不斷為岳父開窗換氣,醫(yī)生交待,千萬不能得褥瘡,一旦得了褥瘡,就有可能轉為敗血癥而丟掉生命。延信記住了,每天給老人翻身幾次,擦洗身子,抹爽身粉。還不斷地背著老人到門口去曬太陽,去看大千世界。老人在陽光下變得開朗起來。他本來覺得女兒不在了,一切都是渾渾噩噩的,沒有想到生活的陽光又照在了自己身上。 為了補貼家用,延信堅持去窯上打工,他已經適應并干得熟練了,也得到了人家的認可。脫坯,裝窯,燒窯,出磚,他樣樣能干,干得也精細,成了窯廠的一把好手。別人都是臨時地用一用,不合適就走人,延信卻能夠一干好長時間。晚上回到家里,延信就抓緊收拾,岳父大小便失禁,岳母雙手不能沾冷水,每天一大盆沾滿屎尿的衣服、床單等著延信洗,洗完了還要為岳父擦身、燙腳、按摩、活動四肢關節(jié)。老人患病后,大便時常干結,延信就用手一點一點地給岳父掏。有時候岳父被折騰得受不了,就會老脾氣上來,大罵延信,延信也不惱,笑著像對孩子似的安慰說好了好了沒事了。岳父自然是過后又會送上后悔自責的眼神。 外人說起來,說擱誰身上也受不了,可延信就這么堅持下來,直到18年后岳父離世。鄰居馮翠玲見人就說,我可是在那里幫忙親眼見的,老謝走時身上干干凈凈的,一個病人癱瘓在床這么多年,還不是延信照顧的…… △ 為家人剪指甲的謝延信 四 延信這次回了一趟滑縣老家。這是一個多么艱苦的行程啊。從焦作往東北去,他要經過大路,經過小路,經過坑坑洼洼的不平的路,要越過好些個縣好些個鄉(xiāng)好些個村。300多里的長路,延信騎著一輛破車子,他是怎么騎到的呢?萬一路上車子壞了怎么辦?這些都沒有考慮過,就是一味地向前騎著,只要有力氣,車轱轆就在轉動,不停地向前轉動。他有時候會覺得頭昏腦漲,目光眩暈,但是下來車子在路邊休息一下,方便一下,又繼續(xù)前行。 他終于看到了一片林木,那些掉了葉子的林木圍繞著一個村莊,那就是他的村莊,叫做車村的村莊,他的家,好久沒有回來了。 離村子不遠碰到了本村的劉尊新,尊新拉著父親要到鄉(xiāng)里看病。延信從車子上下來,問了好,說了話。尊新說你這一走好些時候沒有回來了。延信說那邊太忙,回一次不容易哩。延信看到尊新的父親大冬天穿得薄,說老人可不敢再凍著。便從身上把自己的棉襖脫下來。尊新說這可使不得,脫了你冷哩。延信不聽,硬是把棉襖給尊新的父親披上??粗鹦氯ミh了才上車。 娘見了延信說大冷的天,你咋穿著件單衣回來了。延信就跟娘說了尊新的事情。娘就嗔怪,說你這個孩子呀,讓娘咋說你。娘沒有想到延信回來會跟她說出更讓她吃驚的事來。 延信找了爹娘,又去找他的哥哥,讓自家人和家族管事的開個會,說他做出了一個決定,這個決定在他的心里已經好久好久了,深深地鉚在了那里,他說他決定要改姓,不再姓劉,他要姓謝。 親人們聽到他這個決定,先是一愣,隨即就有人提出不妥,盡孝可以,但不一定非得改姓,不能為了前妻忘了祖根。隨后大家就沉默了,久久地沉默,沒有人表態(tài)。延信就不停地作解釋,說自己改姓謝,是為了照顧兩位老人,讓老人認可自己。延信說蘭娥走得早,俺要對得起她。說蘭娥的時候延信就流了眼淚,延信說姓不是主要的,自己姓劉姓謝都沒啥,即使是把劉姓改成了謝姓,劉家也不會不要俺吧。延信說但是把姓改成了謝,把一家兩姓,變成一家同姓,就讓謝家老兩口放心了,覺得自己是一心一意地回到他那個家庭,照顧他們,和他們合為一體。說到這里的時候,延信撲通一下子跪了下去,說俺在這里給大家磕頭了,望長輩們親人們理解俺…… 眾親一看這個情形,無不動容,七嘴八舌地小聲議論起來,覺得這個孩子是鐵了心認了真了,不讓他改也沒有辦法。而且這孩子的想法和舉動從道義上說是對的,沒有啥錯,這個后生讓劉家的人看好,不會給劉家丟臉。 最后老族長站起身來說話了,老族長說好,就這樣定了。說亮,來,一起跪下給祖宗上炷香! 延信就這樣把自己的姓從劉姓改成了謝,從這一天他不再叫劉延信,而叫謝延信了。懷里揣著村子的證明回到了焦作,延信一直興奮地笑著。他在家里干得更來勁了。 這天早上陽光明媚,陽光照進了窗子,家里暖融融的。放在窗前的花兒也開了。延信像往常一樣,打開一扇窗子,然后為岳父翻身、擦背,之后把換下的被褥拿到外邊曬上,又在屋子里噴了花露水。9平方米的房間里透出了清新的氣息。在岳父生病的18年里,延信始終讓屋子干干凈凈的。 延信照顧著岳父起床洗了臉,喂著吃了飯。等弟弟彥妞從衛(wèi)生間出來,一切都收拾妥當。岳母也坐在了岳父的床前。延信這個時候就跟岳父岳母說了,說爹,娘,其實俺一直就是想做您的親兒子哩,可人家老說一個女婿半拉兒,俺想成為謝家的一個兒,俺不當那個半拉兒了,從今天起,俺就是您的親兒,俺把劉姓改成謝啦! 岳父沒說話,但是他的肩膀明顯抖動了一下,低著的頭抬起來,又低了下去。延信看到,岳父的眼里含了淚光。岳母說你傻了,孩子,你把姓改了,你要讓人說你哩,你娘你哥他們還有劉家的人能愿意?那是說笑話哩。延信說爹、娘,俺這回回去就是辦這個事兒了,俺可不是隨便說說,俺是找了人哩,俺跟俺爹娘,俺哥俺嫂他們,俺舅還有族長都說好啦,他們都愿意了,俺都給祖宗磕過頭上過香了,您就放心吧,您看,這是村里出的證明。延信拿出那張蓋著大印的信箋,俺今天就是姓謝啦!延信拉起了岳父岳母的手,放在自己的手里攥著,深深地叫了一聲:爹!娘! 這聲爹娘似乎同以前的爹娘的味道不一樣了,岳母大聲地應了一聲,便擦起了眼角,說好,好,娘愿意!延信再看看岳父,實際上延信始終在觀察著岳父,岳父的頭完全地扭向延信,他的淚水渾濁的眼睛分明映出了溫暖的光。那束光同射進來的陽光融為了一體,使這個小屋變得溫馨起來,延信在這種溫馨當中,愉快地笑了。一旁偎著的彥妞喊,噢,哥哥姓謝了,哥哥姓謝了。 謝延信來到了蘭娥的墓前,那墳墓的周圍已是高高的黃黃的茅草,還有一棵樹也長得老高老高了,長成了大樹。樹枝搖擺撲撲簌簌搖下了葉子,葉子把墳墓罩了一層。 謝延信給墳頭培了土,在上面壓上了黃紙,然后擺上供品,點著了三炷香,墳前燒了紙。然后他對蘭娥說,蘭娥,俺來看看你,你走的時候,你給俺撂下的話俺都記住了,你就放心吧,咱爹咱媽還有咱弟弟俺都會照顧好的,你要是不放心你就看著俺,俺知道你看著俺哩。延信說著說著就掉淚了,延信想了好多話,現在都說不出來了。最后延信還是告訴蘭娥,說一切都過去了,廠里還給咱調了房子,咱家?guī)卓谌硕加辛俗√?,咱爹媽身體也好,俺一直也都挺好的,你就放心吧……延信還說,蘭娥俺跟你說,俺姓謝了,俺現在叫謝延信了。 五 謝延信戴上礦燈,穿上礦工的衣服,然后進了礦車下到了很深的井下。他感到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鮮,他覺得新的一天開始啦,他可以給家里掙錢了,可以代替岳父下井了,他成了一名工人,名副其實的工人,響當當的工人。 那個時候成為一個正式的工人,是多么難得的一件事情。岳父不能再上班了,騰出了一個名額,讓謝延信去頂工。這可是雪中送炭。謝延信干著零工今天有活明天沒有活的,怕不能維持一個家的費用,現在岳父有了退休金自己再進礦當工人就會給這個家?guī)硪欢ǖ氖杖搿?/p> 謝延信成了一名工人,他要好好干,好好表現。這些都是他的想法,而他的做法是那么的自然,因為他不會脫滑,他只會努力地干。他很聽話,干得很認真,他的活總是讓工長很滿意。張建良說,全組最好分配工作的就是謝延信,無論是攉煤還是運搬,他從沒有二話。搞運搬的工作交給他,空車進得來,重車出得去,各種料準備得齊齊當當,從來不會讓人操心。一次,班組在中北區(qū)掘進時,突然發(fā)生了冒頂,上面塌落了三四米,頂板水流如注。張建良大喊一聲:絞架!全組人聞令而動,忙著備料。謝延信沖到張建良面前說我給你看著上面,干吧。說完遞上了一根坑木。處理冒頂最危險的是絞架人,其次就是負責遞料觀察的人。經過一番苦戰(zhàn),冒頂處理妥當了。張建良這才發(fā)現,一直同他站在一起的謝延信像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 他和工友相處得也很好,誰都愿意和他搭班兒。工長叫他和小裴去掘進面,抬一根柱子往里走,走到半路,小裴不小心掉到了水倉里,謝延信趕緊把他拉上來,一看小裴的衣服全濕了,趕緊叫小裴把衣服脫了,穿上他的棉襖棉褲。過去好些年裴國林還不忘這件事。 發(fā)工資了。手里攥著沉甸甸的40多元工資,謝延信覺得那是多么大的一筆錢啊,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這么整裝的錢,這錢能干什么?這錢能買吃的,買穿的,買使的用的。但是謝延信想著應該先給岳父買一件東西,這件東西太重要太重要,這件東西就是一部收音機。他跑去了五交商店,左挑右選花去了工資的整整一半。 謝延信把這個能說會唱的匣子送到岳父的床前,岳父拿著這個匣子聽到里邊傳出的豫劇《朝陽溝》的唱腔,岳父笑了。岳父的小屋子,因為有了這個小匣子,從此不再寂寞??粗栏傅男χx延信也笑了。岳父問這得花多少錢哪?謝延信說沒有多少錢。 下井的職工每個人都發(fā)給兩個油酥燒餅。那燒餅真好吃呀,謝延信三口兩口就下到了肚里,然后看著手里的另一個燒餅,嘴角動了動,最后還是把它包起來揣進了懷里。同在掘二區(qū)一個組工作的趙超敏見了,說延信,你不餓嗎,還不趁熱吃了?謝延信說不餓了,一個就夠了。 終于盼到了下工上井。回到了家里,謝延信掏出油酥燒餅遞給岳父,說爹這燒餅可好吃了,你嘗嘗。岳父把燒餅放在了嘴里,啊,是好吃呀,這是你省下的吧,你可是專門省的?謝延信說俺吃一個就夠啦,俺還有其他的飯食,爹喜歡吃俺每天都給你帶回來。 就這樣有謝延信的燒餅吃就有爹的燒餅吃。時間長了,趙超敏說你怎么總是留下一個燒餅?謝延信說,實話跟你說,俺爹愛吃油酥餅。趙超敏后來才知道,延信說的爹,實際上是他的岳父。 這天謝延信回家,聽到岳父躺在床上咿咿嗚嗚地哼唱著大平調,那是家鄉(xiāng)那一帶喜歡的唱腔。謝延信一進門也就跟著哼起來,逗得岳母馮季花咧開嘴笑,說瞧恁爺倆,像遇到啥喜事兒似的。謝延信說是哩娘,你看這是啥,岳母看到謝延信手里提著雞蛋和肉。岳母說,發(fā)工資了?謝延信說,還沒有,俺用券換的。那個時候下井還發(fā)餐券,上井后可以用券到食堂吃飯。一塊兒的趙超敏從來沒有見謝延信用過,后來才知道他把餐券攢到月底,換成雞蛋、肉、白糖之類的帶回了家。 好像形成了習慣,每天到了下工的時候,岳父都急迫地等著謝延信,這個老人,他開始有了盼望。他盼望著亮回來,不僅是給他帶來好吃的東西,還等著亮回來給他聊天,給他唱戲,給他念書。他是真的把亮當成了自己的兒了,他甚至有了某種擔心,亮回來得稍晚些,他都會急得六神無主,不停地叨叨。 從岳父的感情變化里謝延信感到了高興,這些年里,謝延信下班不能和一些人打打牌聊聊天,不能停在路邊去看一盤殘棋,更不能去看一場電影,這些都不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陪著岳父岳母陪著彥妞在家里說笑。他沒有別的愛好,就這一個愛好,他沒有別的樂趣,就這一個樂趣。一個家,讓他縮小了生活范圍,交友范圍,還有向往的范圍。他沒有什么可想的,上班,就是好好上班,下班就是踏著點兒往家里趕。家里的一切都在等著他。 謝延信去買了一個爐子,帶著明晃晃的煙囪。以前的爐子是一個鐵皮桶做的,一般人家還買不起帶煙囪的鑄鐵爐子。謝延信說其他的可以節(jié)省,買爐子不能節(jié)省。他把爐子搬到岳父岳母的屋子里,圓圓的白銀色的煙管從窗戶里伸了出去。岳母說你那屋不冷?謝延信說不冷。 謝延信其實還有一個想法,有了這個鐵爐子還可以給岳父烤衣服,他做了一個鐵絲的架子放在爐子的周圍,架子上搭滿了岳父的用品,還有弟弟的襪子、鞋子,這樣就解決了大問題。 彥妞也跑過來,把手伸得長長高興地笑著,謝延信對彥妞說你可不要到跟前來,它會燙著你。謝延信一次次做著被燙著的痛苦表情,弟弟好像明白,他不敢再到爐子跟前去了。 謝延信拍拍弟弟彥妞笑了。 晚上謝延信給彥妞灌了暖水袋提前放在被子里暖暖熱,等彥妞鉆進被窩的時候,謝延信又把暖水袋包上毛巾放在弟弟的腳下。最冷的時候,謝延信會在爐子上燒一塊磚,在磚上包了破布放在自己腳底下,當暖水袋用。 △謝延信(圖右) - 節(jié)選完- 作家簡介 王劍冰,河南省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在《詩刊》《人民文學》《當代》《中國作家》《十月》《花城》《天涯》《隨筆》《人民日報》《光明日報》《文學報》《文藝報》等百家報刊發(fā)表作品。已出版作品集《絕版的周莊》、長篇小說《卡格博雪峰》、評論集《散文時代》等著作32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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