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字的形義關聯(lián)非常緊密,這是眾所周知的,特別是象形字、會意字和形聲字,為我們理解字義以及掌握其中的造字邏輯提供了理據(jù)。 最初源于圖畫的漢字,發(fā)展至今,成了世界上獨一無二的見形可知義的文字。最初與漢字同樣具有象形性的楔形文字、圣書文字早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當我們把目光更多地集中于漢字的形義相關性之時,是否考慮過音義之間的關系呢? 關于語言符號音和義關系的任意性理論如果說大家認為,我們談論音義相關性說的就是象聲詞,那么就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象聲詞的音義高度相關這是無可辯駁的語言事實,我們沒有必要再討論嘩啦、淅淅瀝瀝、乒乒乓乓、咣當?shù)冗@些描摹聲音的字詞了。 要弄清音義關聯(lián)的本質,就必須從一般的字(詞)入手,挖掘其中音和義關聯(lián)的一般性。 提起語言中的音義關系,我們不得不提一位聞名世界的語言學家,他就是索緒爾。這位一百多年前出生于瑞士的著名語言學家,之所以在語言學界如此享有盛名,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他提出了語言符號的'任意性'學說。當時研究語言的學者??鄲烙谝袅x之間的邏輯問題,為什么水叫水呢?英語水又叫water呢?而且世界上不同的語言,對不同的事物竟然有著完全不同的稱說方法,這實在是不可思議了。關于這一問題的思考,浪費了不少科學家的腦細胞,最后也沒有一個確切的說法。 費爾迪南·德·索緒爾 正在大家一籌莫展的時候,索緒爾先生的理論橫空出世了,他老人家就說:音義之間的關系是任意的。其實就是等于告訴大家,音和義沒有什么邏輯關系,大家沒必要再思索下去了。 索緒爾這樣一說,把大家給整蒙圈了,本來深奧而又神秘的問題,一句話'沒關系'就給擺平了。這也讓很多人不甘心,覺得這樣解釋不能以理服人。其實,索緒爾這樣解釋是從語言的共時角度考慮的,而非從語言起源的角度來思考問題。我們僅僅從語言發(fā)展的共時角度來考慮,水漢語叫'水',英語叫'water',法語叫'De l'eau',西班牙語叫'Agua',希臘語叫'Νερ?',這完全是任意的,并沒有什么邏輯關聯(lián)在里面,這種說法不能說沒有道理。 語言的起源遠遠沒有那么簡單,內在相關性還是存在的若要探究語言的起源,再用索緒爾先生的'任意性'理論為參照就有些偏離研究目標了。這正如別人問你的名字怎么來的,你卻說沒來頭隨便起的,這樣說多數(shù)人是不會相信的。其實索緒爾本人也從歷時發(fā)展的角度談過音義之間的關系,他認為(參1):
很明顯,索緒爾也承認最初音和義之間是有'契約'(關聯(lián))的,但是怎么關聯(lián)?有何證據(jù)?就不得而知了,他也沒有證據(jù)來驗證。于是他索性就提出了“任意性”學說。 其實,這些年索緒爾的學說也不斷經受挑戰(zhàn),很多語言學家認為他的說法過于把問題簡單化,即使是站在共時的角度也不應該用一句'沒關系'就把問題給掩蓋了。 美國的語言學家Bolinger就首先發(fā)起了挑戰(zhàn),提出語言是'Language is both arbitrary and non-arbitrary'(語言是任意和非任意的結合體)。她舉出的一些例子也很有說服力,她認為發(fā)音時口腔張開程度最小,舌位較高的元音/i/表示與'小'有關的意義,而口腔張開程度較大,舌位較低的元音/ɑ/則表示與'大'有關的意義。例如,'We chip a small piece but chop a large one;a slip is smaller than a slab and a nib is smaller than a knob。'這句話的意思大概是:我們切一小片兒,但是砍一大塊兒;一片紙條比一塊板要小,筆尖兒要比把手要小。這都說明了含有'i'的詞與小有關,而含有/ɑ/的詞與大有關。 隨著人們對語言的深入研究和多角度的思考,越來越多的音義關聯(lián)現(xiàn)象呈現(xiàn)在人們面前。事實勝于雄辯,面對事實我們就不能再武斷地否認音義相關的合理性。特別是音義學建立以后,研究語義符號音和義之間的關系有了新的發(fā)展,這也證明了人們承認音與義之間有一定的關系。 近些年來,許多語言學家提出了語言的象似性和語音象征的說法。'語言符號的象似性是指語言符號在音、形或結構上與其所指之間存在映照性相似的現(xiàn)象'。(參2)語音象征是指用詞的'聲音',來象征詞的某種'含義'。希臘哲學家柏拉圖早就對聲音象征在語言中的作用進行過研究。他將'micros'(小)和'macros'(大)在發(fā)音上的區(qū)別加以比較,并且與它們的詞匯意義聯(lián)系起來,得出這樣的結論:'i'的意義是小、細微之意;'a'的意義是大、有力之意。 柏拉圖 語言學家葉斯泊森也指出元音[i]有'小'、'弱'、'快'等意念,他舉的例證有l(wèi)ittle(英)、kleine(德)、petite(法)、piccola(意)、minor(拉丁)、kis(匈)、mikros(希)。 美國語言學家曾經做過一個有趣的實驗,他準備了一些物品,都是一大一小成對的,又自擬了一些無意義的詞,如[gil]、[gal]等,然后他讓一些受試者用這些詞去給那些物品命名。結果顯示出這樣的傾向:[gil]一類詞都用來命名小號的物品,而[gal]一類則命名大號的。下面我們對英語中字母發(fā)音和意義之間的關系作出總結圖示(參3): 英語中的音義相關示例 漢語中單個字的音義關系之謎我們再來看一下漢語中的音義關聯(lián)現(xiàn)象,仔細分析一下漢語中的音義關聯(lián)現(xiàn)象也是很常見的,非常值得我們思考。陳澧在《東塾讀書記·小學》一文中說:
還一個關于漢語的實驗,有人曾經讓沒學過'蛙、鵝、貓'這幾個詞語的外國人分辨這三個語音的對應語義,先告訴他們測試內容是三種動物的名稱,他們居然能完全分辨清楚。那么漢語中的'牛niu、貓mao、蛙wa、雞ji、鴨ya、鵝e'等詞語,都是語音直接指向動物的叫聲而間接指向動物本身的例子,也是典型的音義相關的例子。 我們下面再舉出一些漢語拼音及它們象征的意義(參4): 漢語中的音義相關示例 漢語中的聲母所代表的意義除以上單個字的例證以外,有些學者還對漢語的聲母做過研究(參3),漢語中b、p、d、t、g、k、z、zh、c、ch、j、q等聲母,發(fā)音特征均為'氣流突然流出(爆發(fā)音)'。這些聲母的發(fā)音特征就賦予了它們象征的意念,其中的意念可歸納為兩類:①'突發(fā)'。如:暴,爆,崩,嘣,炮,砰,拍,啪,碰,潑(猛力倒水使散開),撲,突(忽然,沖破),炸,驟,撞,急(迫切匆促),亟,激,驚,捷(快速),切(緊急),咳;②'吐出、擲出'。如:拋,排(排泄,排除),呸,噴,屁,潑,逃,吐,唾(從嘴吐出),脫(去掉)。這些字的發(fā)音和口型給了我們啟迪,原來語言這么有趣,這也解釋了漢語的“爆”與英語的“bomb”(炸彈)為什么這么相近。 結語通過對英語和漢語中音義相關現(xiàn)象的例證分析,我們認識到語言中存在著除了擬聲詞以外的音義相關現(xiàn)象,這或許就是語言的初始狀態(tài)。這些音義相關現(xiàn)象雖說例證有限,但卻給探索語言符號的奧秘帶來了一股清流,這也告訴我們語言稱說的由來不是胡編亂造的。在漢語當中,有些漢字不光形義緊密相關,而且很多字音義相關性也很強,這為我們理解記憶音義、探索漢語的奧秘提供了理據(jù)。 參考資料1.費爾迪南.德.索緒爾.《普通語言教程》.高名凱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6年。 2.王寅,《論語言符號相似性—對索緒爾任意說的挑戰(zhàn)和補充》[M],新華出版社,1999年。 3.林蕓、謝閩,《英語音素象征的探討》,江西電力職工大學學報,2002年。 4.盛諫、盛開,《聯(lián)想是語音理據(jù)的根本成因》,語言文字網(wǎng),2005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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