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素和他的《苦筍帖》/沈培方 被稱為“尚法”而獨樹一幟的唐代(尤其初唐)楷書,是我國書法藝術發(fā)展的一個極致。它從一個側面,反映了這個歷史時代森嚴整飭的社會意識形態(tài)。然而,藝術更需要個性,在唐朝政治經(jīng)濟不斷動蕩變化的社會背景下,追求藝術個性的心聲,被一批富有才華和膽魄的文學藝術家們率先呼喊了出來。 公元八世紀,群星燦爛的唐代書壇,升起了一顆耀眼的明星,他就是被大詩人李白譽為“草書天下稱獨步”(見《懷素上人草書歌》)的僧人書法家懷素。 懷素,字藏真,俗姓錢,潭州(今湖南長沙)人,幼年便出家當了和尚(據(jù)懷素《自敘帖》)其伯祖惠融禪師,也是一個書僧。生卒年月未見著錄。據(jù)懷素書小草《千字文》自題“貞元十五年(公元799年)六月十七日于零陵書時六十有三”一語,可推定其生年為唐開元二十五年(公元737年),卒年未詳。 懷素早年“精意翰墨,追仿不輟”,以至“禿筆成冢"(據(jù)《宣和書譜》);又以蕉葉,漆盤練字,用功甚勤。然自恨“未能遠睹前人之奇跡,所見甚淺”,“遂擔笈杖錫,西游上國,謁見當代名公,錯綜其事,遺編絕簡,往往遇之”,因而“豁然心胸,略無凝滯”,在前人五彩繽紛的書法藝術寶庫里,懷素發(fā)117苦筍帖懷素現(xiàn)了自己個性的光彩。他的草書藝術,一変“老氣和半,不激不厲"(唐孫過庭《書譜》語)的二王淳占書風為熱情奔放、豪邁態(tài)肆的浪漫書風,為世人所矚目。 檢《全唐詩》收錄的論書詩中,幾乎有一半的篇幅盛贊懷素的書法?,F(xiàn)在我們看到的《苦筍帖》真跡(見附圖),就是他變法初期的精品。 《苦筍帖》,絹本,縱二五?一厘米,橫十二厘米,蓋有“宣和”連珠印和“御書”葫蘆印,曾入宋內(nèi)府。但在宋徽宗118撰的《宣和書譜》,卻未見著錄此帖。為此,清代鑒藏家安歧又據(jù)理“此兩印似少生動”,考定“必為后人蛇足”但他又認為“紹興”諸印“俱真”(據(jù)安歧《墨緣匯觀》)但依據(jù)晚于“宣和”(徽宗年號)的“紹興”(南宋高宗年號)連珠印蓋于“宣和”、“御書”兩印之后,且無絲毫挖補的跡象分析,則預留前印地位不合情理。如何取去,有待再考元、明、清三代,此帖歷經(jīng)歐陽玄、項元汴、安歧等著名鑒藏家收藏,乾隆時歸清內(nèi)府。今藏上海博物館。 《苦筍帖》共十四字,是懷素寫給友人的一通短札。 原跡乾隆帝弘歷的釋文作“苦筍及茗異常佳,乃可逕來,懷素白”。今人也有釋“白”為“上”者(按字形近“上",然古人信札署款少見作”上”者),均無可靠依據(jù)確指。 明代著名鑒賞家項元汴題跋云:“《苦筍》一帖,其用筆婉麗,出規(guī)入矩,未有越于法度之外疇?!?/p> 在《苦筍帖》里,可窺見懷素深厚的傳統(tǒng)功力:結體開張雄闊,用筆多篆籀意,圓渾自如,顯然得張旭、顏真卿三昧:而筆致堅實,頓挫停勻,則分明是二王風規(guī)的根基。這一切表明,知法而變法,是懷素通變而不亂陣腳的重要原因。如帖中“及”字之第一撤,逆勢起筆,取降成勢,卻又如錐畫沙,堅實可觸,末沉著穩(wěn)健,游絲如春蠶吐絲;與之呼應的第二筆果敢鋪毫,神完勢足。 通篇來看,點畫粗細濃淡對比強烈,結體大小,正斜錯落有致,在緊緊圍繞通篇重心的前提下,賦于書家個性的每一結體都得到了淋漓盡致的發(fā)揮,而通篇章法高度和諧統(tǒng)一,于此可以觀照懷素超邁的藝術境界。 據(jù)《釋懷素與顏真卿論草書》,懷素自述曾“觀夏云多奇峰,輒常師之,其痛快處如飛鳥出林,驚蛇入草,又遇坼壁119之路自然可見,取法瞬息萬變的大自然,通過情緒的潛移默化,為懷素的書法不帶來的自厚的滋養(yǎng)作靜正的點畫中,我們傷佛看到了“奔蛇走虺勢入座,驟雨旋風聲滿堂”、“壯士跋山伸勁鐵,塞猿飲水感藤“(見《自敘帖》)的盎然生機和不盡情趣,此外,作為一封“感惠徇知”的書信,我們不難看出此刻書家所流露的情緒是那么的恬然、輕松,感情是那樣的深摯、熱憂,今人“如見其揮運之時”,據(jù)說,解放初,這件真跡曾以一字千金(元)的重價收購,足見其之珍貴。 (原載《書與畫》總第40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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