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書·藝文志》中說“儒家者流,蓋出于司徒之官,助人君順陰陽明教化者也。游文于六經(jīng)之中,留意于仁義之際,祖述堯舜,憲章文武,宗師仲尼,以重其言,于道最為高?!?/p> 儒者長期以來被作為“入世”的代表,“入世精神”幾乎成為儒家的標(biāo)簽,與道家所代表的“出世”遙遙相對。事實上,儒家之隱逸精神也同樣鮮明,儒者并非隱者,但是儒者卻可以包容隱者,這是儒家所特有的“隱而未隱”之精神。 在《論語·微子》第六章中由隱者桀溺之口點出“儒家的隱逸”: (桀溺)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誰以易之?且而與其從辟人之士也,豈若從辟世之士哉?” 朱熹將解為“士有辟人之法,有辟世之法。長沮、桀溺謂孔子為士,從辟人之法;已之為士,則從辟世之法”,由“豈若從辟世之士哉?”一句,可見桀溺二人對孔子避人而不避世實心存不屑,而孔子對此二人之說法并未正面反對,而是“憮然”。“憮然”者,猶悵然,惜其不喻己意也。 從中可見,孔子在某種程度上是承認(rèn)自己是避人之士,而只是可惜此二人并未知曉自己之所以不避世之深意。但在筆者進(jìn)一步展開論述之前,我們有必要首先了解一下何為“避人”與“避世”。關(guān)于“辟(避)”,在《論語》其他章中可尋其端倪: 子曰:“賢者辟世,其次辟地,其次辟色,其次辟言?!弊釉唬骸白髡咂呷艘??!保ā墩撜Z·憲問三十七》) 所謂“辟世”者,謂天地閉則賢人隱,高蹈塵外,枕流潄石,天子諸侯莫得而臣也;“辟地”者,謂未能高棲絕世,但擇地而處,去亂國,適治邦者也;“辟色”者,謂不能豫擇治亂,但觀君之顏色,若有厭已之色,于斯舉而去之也;“辟言”者,謂不能觀色斯舉矣,有惡言乃去之也。 依據(jù)此章,對于“避世”與“避人”我們都能有一清晰認(rèn)識,實際上筆者認(rèn)為無論是“辟地”、“辟色”還是“辟言”其實都可看作是“避人”。 孔子在憲問第一中就已提出“邦無道,谷,恥也”,這便是去無道之國而入治邦的道理;孔子聽聞齊景公不能用自己并將待以“季、孟之閑”,則果斷離開,盡管齊景公對孔子沒有直接顯現(xiàn)“厭已之色”,但其不能“尊”則表明其態(tài)度,孔子離開則為“辟色”之道理;柳下惠為士師,遇三黜而不去,孔子評價其為“降志辱身矣”,其行為固然可贊賞,但遇“惡言”不去卻失一分骨氣,此處即顯現(xiàn)“辟言”之道理。 “辟色”、“辟言”顯然是針對于一“人”而言的,而“辟地”者,由《大學(xué)》中“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家讓,一國興讓;一人貪戾,一國作亂,其機(jī)如此。此謂一言僨事,一人定國”之理便可知,國之治亂與其君之一人關(guān)系極重,在此意義上“辟地”者也當(dāng)為“避人”之道理。關(guān)于孔子為“避人之士”這一點,實際上在《微子篇》可以得到進(jìn)一步印證。 《微子篇》共十一章,前四章中都呈現(xiàn)出“避人”之義理,“殷之三仁”的評價、以及“行”的行為等等都可以看出孔子之態(tài)度??鬃訉τ凇氨堋钡膽B(tài)度在述而篇第十五章中更是直接顯現(xiàn),子貢問孔子:“伯夷、叔齊何人也”,孔子答曰“古之賢人”又言此二人“求仁得仁,又何怨”。 伯夷、叔齊二人為“逸民”,最終雖餓死于首陽山,但最終也實現(xiàn)他們的“仁”;《公冶長篇》第二十一章中,孔子贊寧武子“邦有道則知,邦無道則愚”,“其愚不可及者”,程子曰:“邦無道能沈晦以免患,故曰不可及也”,“避人”者在孔子看來也依舊是“仁人”。 儒者并非不隱,只是不為避世之隱;避人之隱,隱的僅僅是身體而不是“道”!保全一身是為了“道”之實現(xiàn)。“殷之三仁”中“微子去之”,孟子大丈夫之道曰:“不得志,獨行其道”,都與“避人”之理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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