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機十九條載于《內經(jīng)·素問》二十二卷七十四篇的“至真要大論”。病機十九條的內容廣泛,意義十分重要,它涉及病因(外感與內傷)、出現(xiàn)各種癥狀的機理、眾多癥狀之間內在聯(lián)系、辨證方法等,還通過一種病因能夠引發(fā)幾種不同癥狀與不同病因也能引發(fā)相同癥狀的現(xiàn)象,說明治療疾病不能采用見癥治癥的簡單方法,強調對于病因病機的了解分析,應該“審察病機,無失氣宜”,做到“謹守病機,各司其屬”,才能達到“疏其氣血,令其條達,而致和平”的治療目的。 一、諸風掉眩,皆屬于肝。 本條涉及的癥狀為“掉?!?,病因為“風”,病位所在的臟腑是“肝”。肝屬木,木生風,肝為風臟,風氣通于肝,肝病可以生風,發(fā)生以動為特征的證候。本條所論屬于內傷,所指乃肝病生風引發(fā)的掉眩癥狀,屬于內風范疇,如:肝熱生風,肝陽化風,郁勃生風,此為肝臟本身的病證,又腎者水臟,主水藏精,真陰所寄,陰即水也,木賴水涵,精化為血,血能養(yǎng)肝,若腎陰內虛,水不涵木則木燥而生風,精虛血少,血不養(yǎng)肝則血虛而生風,此乃病在腎而證在肝,乙癸同源,腎病及肝。常用的如辛涼化風、清熱熄風、疏肝平肝、養(yǎng)血柔肝、滋陰平肝,或參介類以潛,石類以鎮(zhèn),或佐通絡治掉等治法,俱按上述不同的證候與病機辨證以進,肝病如此,他臟之病亦如此,推此及彼,舉一反三,細細推敲,必有所獲。掉眩也有病不在肝者,如《內經(jīng)·素問》有上氣不足,頭為之苦暈,目為之眩的記載,在《金匱要略》中亦有郁冒證的論述。治療方面,上氣不足所致眩暈,我常用黃風湯、補中益氣湯為主方,至于郁冒證,《金匱要略》已有澤瀉湯成法。 二、諸寒收引,皆屬于腎。 本節(jié)致病之因為“寒”,出現(xiàn)的癥狀是“收引”,病在五臟之“腎”。腎主北,在天為寒,在地為水,屬陰中之陰而內藏元陽?!鹅`樞·本臟篇》曰:“經(jīng)脈者,所以行氣血而營陰陽,濡筋骨而利關節(jié)”?!鹅`樞·調經(jīng)論》云:“血氣者,喜溫而惡寒,寒則泣而不流,溫則消而去之”。經(jīng)脈喜溫而惡寒,血氣在經(jīng)脈中,寒者泣澀,溫者通利。若腎中元陽不足,內生陰寒,不能正常地溫煦經(jīng)脈,則經(jīng)脈不利,氣血行泣而失其暢行。同時“正氣存內,邪不可干”,陽氣既虛,血行不暢,局部經(jīng)脈缺少血氣的正常涵養(yǎng),則寒邪乘隙襲入,寒主收引,寒邪痹阻經(jīng)脈,初則關節(jié)疼痛,活動不利,久而出現(xiàn)經(jīng)脈攣急,關節(jié)拘攣難以曲伸。按以上病機分析,本節(jié)所病之寒邪,既有陽虛之內寒,又有外寒之襲入,正虛邪客,內外合邪,虛實夾雜。如若病程冗長,除了陽氣之虛,還有氣血之損,以及久病所生之瘀,寒郁所釀之痰,陳寒不除,痰瘀難消,寒、痰、瘀三邪互結而成痼疾,已不能單純應用溫腎祛寒為治,宜以化瘀祛痰為主,佐入溫經(jīng)補虛,也許尚能減輕癥狀。以上所說的證候以經(jīng)脈攣急,關節(jié)屈伸不利為主癥,臨床中也有因經(jīng)脈攣急而出現(xiàn)局部肌肉、經(jīng)脈疼痛者,如常見的腓腸肌痙攣,中醫(yī)稱之為轉筋證,同樣可以應用本節(jié)原文的理論指導治療。所以讀《內經(jīng)》不能死啃,必須活解,要結合臨床去思考、去理解、去引伸,否則,真所謂:盡信書,則不如無書。 三、諸氣月賁郁,皆屬于肺。 張景岳解釋:“月賁,喘急也。郁,痞悶也?!?肺主氣,司呼吸,主肅降,因多種不同的原因造成肅降無權,肺氣上逆,氣結胸中,則出現(xiàn)胸部塞悶、呼吸急促的病癥,故曰其病在肺。本節(jié)描述的癥狀類似以胸悶氣急為主癥的喘證,若兼有咳嗽痰多則為肺脹,伴以胸痛則與胸痹相近,兼有汗出肢冷脈微即為虛喘重證。臨床所見如肺氣大虛,氣無所主,或如痰濁壅肺,氣降受阻,均可出現(xiàn)呼吸失常,胸悶喘息的臨床癥狀,皆屬病在于肺之例。又腎為氣之根,腎主納氣,大凡腎氣大虛者肺氣亦虛,下則攝納無權,氣不歸根,上則肺氣耗散,主氣無力,以致氣浮于上,胸悶喘息,肢冷汗泄,其病在腎,由腎及肺,此為虛喘之重者。尚有病起大怒,怒者氣上,肝氣迫肺而致胸悶喘息者,其病在肝,由肝及肺,這是實喘之一。所以出現(xiàn)月賁郁癥狀,除了肺臟本身以外,涉及肝腎二臟,病在的臟腑不同,病因病機亦不同,還有疾病性質的屬虛屬實、屬寒屬熱的區(qū)別,治法迥異,必須詳為辨析?!?/p> 四、諸濕腫滿,皆屬于脾。 本節(jié)病證的癥狀是“腫滿”,“腫”在全身皮膚,“滿”為腹內脹滿,腫者現(xiàn)于外而醫(yī)者可見,滿者病于內唯患者自知。引發(fā)的病因為“濕”,病在的臟腑是“脾”。脾屬太陰,為卑濫之濕土,屬陰中之至陰,性喜溫燥而惡寒濕,號稱陰土,脾居人體之中,轉運上下,又稱樞軸。但坤軸之旋運,賴陽氣之溫煦。如若脾陽內虛,一則土德不振,旋運失職,水谷精氣不能依賴脾氣散精而上歸于肺,二則土不生金,肺虛則無力行其通調水道,下輸膀胱之職能,于是水津不能四布,五經(jīng)焉得并行,揆度失其常態(tài),導致清者難升,濁者失降,水谷之濕郁而不化,積于腹中則氣行受阻而發(fā)為脹滿,外溢皮膚則積于肌腠而成浮腫,這是腫滿之證生于脾病之正局。也有脾虛土不生金,肺虛衛(wèi)失固密,外邪乘隙襲入,邪郁肌腠,肺失宣達,三焦失利,水道不通,以致水濕泛濫,發(fā)為浮腫,濕乘于脾,而致脹滿,此屬《金匱要略》之風水證,其病在肺,但細究病機,脾病亦包括在內,故立方用越婢加術湯、黃芪防已湯。再者腎為水臟而內寄元陽,元陽即真陽,亦稱少火,少火生氣,脾土有賴腎陽之溫煦,腎陽不足,脾陽亦虛,旋運隨之失職,脾不制水,腎難主水,氣不化水,水濕停滯,溢于外則浮腫,郁于內則中滿,治用《金匱要略》八味腎氣丸合春澤湯之類,如若氣為水阻,氣水互結而水腫脹滿嚴重者,治用實脾飲,此方以附子溫腎,干姜溫脾,白術健脾,茯苓滲濕,草果燥濕,木瓜化濕,大腹皮、木香、厚樸行氣散滿,再加一味甘草調和諸藥,以上二種,乃腫滿之證生于脾病的變局。按本條所云,水濕內停而生腫滿,雖首責脾土,實非局限在脾。 五、諸痛癢瘡,皆屬于心。 本節(jié)原文應改為“諸瘡痛癢,皆屬于心?!边@樣與前面四句的文法相符。以上證候在初起時患處皮膚微紅而癢,疼痛尚輕,此后迅速加重,則局部皮膚掀紅灼熱,疼痛日益加重,李中梓云:“熱輕則癢,熱重則痛”。瘡瘍初起病輕,病輕則熱輕,熱輕則癢,延久病重,病重則熱熾,熱熾則痛,進而熱極化火,血受火灼,腐而成膿,此類病證屬于陽毒熱證,陰疽不在其例。我治療瘡癤癰毒初起,常用《本草從新》所載之忍冬藤酒一方,該方由忍冬藤、生草與黃酒三味藥物組成,藥味少而藥量大,符合《內經(jīng)》“大方”的組方要求,方中忍冬藤用量特大為每劑五兩(舊制),加入黃酒一碗同煎,忍冬藤與黃酒二味有清熱解毒、活血通絡的功用。治療疔癰瘡癤時一般不用涼血清心之品,這也印證了本節(jié)心字的含義所在,雖然個別疔瘡、發(fā)背重證,熱毒熾盛時也可出現(xiàn)邪陷血分、高熱不退、神識不清的癥狀,屬于邪入營血、熱傷心神,這屬于疾病反常發(fā)展的個例。因此本節(jié)“皆屬于心”的“心”字不能死扣,必須活解。 六、諸痿喘嘔,皆屬于上。 病機十九條中“上”、“下”二條的內容與其它各條不同,只有癥狀,沒有病因,只有上下的部位,未點明確切的臟腑,因此學習時的思維空間與思考的廣度更大。本節(jié)癥狀為痿、喘、嘔吐,病變所在為上。上指上焦,即胸中,內藏心肺,其中的心與痿、吐二癥無直接的關聯(lián),惟有肺與痿、喘、嘔三癥的關系密切,如《素問·痿論》曰:“五藏因肺熱葉焦,發(fā)為痿躄。”又痰壅于肺則病喘、飲邪迫肺亦病喘、肺氣大虛亦能病喘。再則肺主氣之降,肝氣主氣之升,一升一降,合為和平,若其人肺虛,金不平木,以致肺降不及而肝升太過,肝逆犯胃,胃氣上逆而病嘔吐與喘息,此類證候,治不在胃而在乎肺,或肺胃同治,葉香巖應用麥冬、沙參、枇杷葉、石斛、竹茹等治療惡心嘔吐的佐金平木法,臨床中應用旋覆代赭湯治療嘔吐、氣喘,俱屬此類。以上痿、喘、嘔三證發(fā)生皆系乎肺,故曰“皆屬于肺”。但臨床所見亦非盡然,舉痿證而言,按《內經(jīng)·素問》太陰陽明論“四肢皆稟氣于胃,而不得至經(jīng),必因于脾乃得稟也。今脾病不能為胃行其津液,四肢不得稟水谷氣,氣日以衰,脈道不利,筋骨肌肉皆無氣以生,故不用焉?!迸c《素問·生氣通天論》中“因于濕,首如裹,濕熱不攘,大筋軟短,小筋弛長,軟短為拘,弛長為痿”的理論,筆者治療痿證圍繞清濕熱、理中焦、補中虛、復中運的原則展開,重點在中焦脾胃,而非本條所講的上焦肺。臨床中下肢痿軟無力的患者,表現(xiàn)為肺陰不足或肺腎陰虛、肝腎陰虛者也非罕見,但采用相應的清養(yǎng)肺陰、滋養(yǎng)肺腎、滋補肝腎的治法,療效明顯的不如清濕熱、理中焦、補中虛、復中運的治法。 七、諸厥固泄,皆屬于下。 本節(jié)涉及的癥狀有“厥”、“固”、“泄”,病變所在“下”?!跋隆奔础跋陆埂保迮K中位于下焦的有肝、腎二臟。厥,輕者四肢厥冷,重者人事不省,《素問·厥論》分厥證為寒厥與熱厥,曰:“陽氣衰于下則為寒厥,陰氣衰于下則為熱厥?!薄秲冉?jīng)》還有“腎氣虛則厥”之說,都屬于因虛至厥。陽氣指元陽,陰氣指元陰,腎氣即元氣,腎陰即元陰,皆藏于腎,為生命之根,由此可見厥證與腎密切相關,故曰“皆屬于下”,“下”即“腎”也。再如血氣奔逆之大厥,大怒血菀于上之薄厥,煩勞陽氣內張之煎厥,以上三種厥證,大怒與煩勞皆屬誘因,血氣奔逆乃引發(fā)厥證的病機,腎陰不足乃本證的主要病因。良以腎陰大虛,水不制火,肝陽暴張,風火相煽,以致血氣奔逆,升而不降,而成厥證,其病在肝,亦在乎腎,乙癸同源,肝腎同處下焦,亦符合“皆屬于下”。總之,厥證從性質講有虛寒、實熱之異,從標本論,有在腎、在肝之別,從致病的原因來說,主要在于下焦之腎。固是前后不通,泄為二陰不固。腎主二陰,前后二陰之不約或不利,與腎的關系密切,亦系“皆屬于下”之例。如常用之四神丸治五更泄瀉,半硫丸治老年虛閉,右歸丸、縮泉丸治遺尿或尿后余瀝不盡,以及濟生腎氣丸、滋腎通關丸治小便癃閉證等,都按照其病在腎,治亦在腎的機理處理。 八、諸熱瞀瘛,皆屬于火。 本節(jié)癥狀“熱”、“瞀”、“瘛”,病因為“火”。熱為發(fā)熱;瞀,河間謂昏也,如酒醉而心火熱甚,神濁昧而瞀昏;瘛,動也,惕跳動瘛。發(fā)熱昏昧與抽搐癥狀同時存在,屬于火邪所致。熱者火之漸,火者熱之極,熱之與火,質本一體,程度不同而已。外感溫熱之邪,表邪內傳,陷入厥少,每每出現(xiàn)發(fā)熱、神昏、抽搐等危癥。心藏神,主神明,中醫(yī)把屬于意識、思維、記憶等部分大腦活動功能歸屬于心,當熱?。ú徽搨夭。O期,發(fā)熱不退,營陰內耗,正虛邪陷,熱入營血,邪犯厥少,除高熱不退,口乾舌焦,尿少色赤以外,熱傷心神,神無所主,神志昏瞀,熱盛生風,風淫四末,四肢抽搐,甚者肢體僵直,角弓反張,歸入痙厥范疇。瞀瘛癥狀多見于外感熱病的極期。一般來說,溫病初期,葉氏曰:“溫邪上受,首先犯肺,”邪在上焦肺衛(wèi),不致于出現(xiàn)發(fā)熱與瞀瘛并見的危重癥狀。亦有例外者,如高年營陰久虛,嬰幼稚陰未充,或因所感邪熱特甚,以致發(fā)病未幾,隨即內傳,陷入心包,熱擾心神,風因熱起,此為逆?zhèn)餍陌C,屬于熱病之反常傳變,證見高熱、神昏,幼兒與年老體弱者也可出現(xiàn)四肢抽搐。邪陷營血與逆?zhèn)餍陌鶎僦刈C,癥狀有所類同,其病程的長短與營陰耗傷的程度具有明顯的區(qū)別,治療時,在祛邪與扶正的藥物的應用上,孰主孰次,孰輕孰重,迥然不同。熱病發(fā)展至熱入心包或邪陷厥少的時候,熱勢已熾,熱之極便是火,因此曰:“皆屬于火”,這也符合五氣俱從火化的道理。 九、諸禁鼓慄,如喪神守,皆屬于火。 本節(jié)癥狀有“禁”、“鼓”、“慄”、“如喪神守”,病因是“火”。禁與噤通,失語,不出聲也;鼓者鼓頷,戰(zhàn)齒也;慄為身體抖動,即寒戰(zhàn);如喪神守,即神不守舍,輕度的精神失常。一般的風熱外感與傷寒、溫病初起,其邪在衛(wèi)表,不致出現(xiàn)上述嚴重見癥,當外感熱病發(fā)病多日,高熱不退,邪熱熾盛,一則里熱難以外達,陽郁不伸,出現(xiàn)真熱假寒,寒戰(zhàn)、戰(zhàn)齒之假象,若兼見四肢厥冷,即為熱深厥深,二則熱傷心神,表現(xiàn)為失語及神不守舍。這樣的證候在傷寒陽明證與溫病氣分證中亦可出現(xiàn),屬于表邪傳里,里熱熾盛的外感熱病的劇期。不爾,勢將入營劫液,直至耗血動血,昏昧狂亂,種種危象相繼迭現(xiàn)。本條的癥狀除了寒戰(zhàn)、戰(zhàn)齒、失語、神不守舍以外,應當與上條一樣具有發(fā)熱癥狀,在原文中沒有提及,屬于省略。諸熱瞀瘛與諸禁鼓慄,如喪神守二條的共同癥狀都是發(fā)熱、神昏(失語),前者伴有抽搐,后者兼見寒戰(zhàn)、戰(zhàn)齒,病因都是火邪,癥狀的差異,尤其后者出現(xiàn)了寒戰(zhàn)、戰(zhàn)齒的假象,只有通過病機分析,才能不為假象所惑,避免診斷與治療失誤,這正是“病機十九條”所體現(xiàn)的強調辨證的核心思想,顯示了中醫(yī)學的客觀與科學。 十、諸痙項強,皆屬于濕。 本節(jié)癥狀“痙”、“項強”,病因為“濕”。痙為肢體強直,項強是頸項強直不能轉側,二者性質相同,惟有程度上的區(qū)別,以上癥狀由濕邪所引發(fā)。對于本節(jié)原文,先賢頗有爭議。姑且存而不論。 十一、諸逆沖上,皆屬于火。 本條涉及癥狀為“逆”、“沖上”,病因是“火”。逆為上逆,應降而反升為之逆,沖上即逆上,要注意這個沖字,它含有突然與相對嚴重的意思,與中風證的中字相近,沖上者,突然而較劇的逆上也。臨床中突然出現(xiàn)而相對較重的逆上癥狀如外風引動內風,風氣上逆,升而不降的中風;外感風熱,挾痰迫肺,肺氣上逆的咳喘,暑熱犯胃,胃氣逆上之嘔吐等?;鹦匝咨希┎《鄬?,李士材曰:“陽邪急速,其病必暴。”以上病證發(fā)病驟急,證情相對較重,屬熱屬實者居多,熱之極謂之火,故曰“皆屬于火”。治療方法,亦以清熱、瀉實、降逆為法。 十二、諸腹脹大,皆屬于熱。 本條癥狀“腹脹腹大”,病因為“熱”。腹脹又兼腹大者,其證為臌,即現(xiàn)代醫(yī)學的腹水征。按河間解釋,“陽熱氣盛,則腫脹也?!崩钪需髟唬骸按蟮株栕C必熱,熱者多實?!笨梢姳緱l中“皆屬于熱”的熱字不能單從字面去解釋,它含有陽證、實證與熱證的意思,但畢竟熱證與實證、陽證不同,因此把它作陽證與熱證解釋也許更為恰當。不論氣臌、水臌、血臌、蟲蠱,多屬于有余之陽證與實證,有表現(xiàn)為熱證的,也有表現(xiàn)為寒證的。臨床中治臌脹,如柴胡疏肝加吞蘇合香丸治氣臌,實脾飲、附子理中合五苓、已椒藶黃合四苓等治水臌,調營飲加減治血臌,以及十棗湯、舟車丸之攻逐等,用藥有溫有涼、有峻有緩,以消實積除脹滿為其共同功用。 十三、諸躁狂越,皆屬于火。 本節(jié)癥狀是“躁”、“狂越”,病因為“火”。躁與狂越均由心神失治所至。躁者自覺煩躁不安,神志不昧,其證尚淺;狂越者,昏狂無制,或登高而歌,或棄衣而走,病已危篤。躁與狂越皆系熱擾心神,神明失治所致。臨床中常見外感熱病出現(xiàn)躁狂越癥狀者,躁證多見于氣分無形熱盛與陽明實熱證中,為熱擾心神之輕者,表現(xiàn)為神情煩躁,躁動不安,有時譫語而問之能答,應用辛涼重劑以清熱,或投通腑瀉實以泄熱,熱清則神安,自然告愈??裾叨嘁娪谛跋葚噬僦?,熱傷營陰,邪熱熾盛,內陷心包,神明被擾,神識昏昧,胡言譫語,甚者登高而歌,棄衣而走,或伴肢痙項強,治用清營湯加吞安宮牛黃丸之類,以挽危急。此為熱擾心神之極者,故曰“皆屬于火”。 十四、諸暴強直,皆屬于風。 本節(jié)癥狀“暴”、“強直”,病因為“風”。暴,形容發(fā)病之突然與病勢之危重;強直,即頸項強直,四肢僵硬,角弓反張。對于四肢強直,角弓反張癥狀,在《金匱》稱為痙證,分剛痙與柔痙,剛痙由外風所致,柔痙系內風引發(fā),剛痙屬外感,柔痙為內傷,外感之痙,起病急驟,內傷之痙,發(fā)展稍緩,但證情同樣嚴重,而且具備風的特征。本條證候起病驟急,當屬外感所致,由外邪襲傷而驟發(fā)強直癥狀者如小兒臍風(破傷風),亦包括熱病邪犯營血,病入厥少之熱極生風而致的痙搐者?!帮L性動”、“風者善行而速變”,正由于本證發(fā)病驟急、病情進展迅速、癥狀變化多端,具有動的特征,因此曰“皆屬于風?!钡氾L傷于外風襲入,熱病中出現(xiàn)之強直癥狀為熱極生風所引發(fā),屬于內風范疇,二者治法迥異,不可同日而語。 十五、諸病有聲,鼓之如鼓,皆屬于熱。 本節(jié)所述癥狀是,在人體的某個部位,以手鼓之有聲,聲如鼓音,病因為熱。人體各部以手鼓之有聲者,唯有胸腹。中醫(yī)在診斷臌脹證時也采用以手扣腹的診法,聽其聲音,響亮如鼓聲者為無形氣滯,屬氣臌,音低而沉悶者乃有形邪積,為水臌、血臌、蠱臌之類。本節(jié)癥狀為扣之有聲,聲如鼓音,系中空無物之特征,常見于氣臌。氣臌由肝失疏泄,氣滯失運,結于腹中,引起腹脹,甚者腹大,病邪為郁結之氣,其證為實但未必屬熱,治療方藥如柴胡疏肝合沉香蘇合丸,藥性偏于辛溫,符合“藏寒生脹滿”之經(jīng)旨,故“皆屬于熱”的熱字,也不宜純作熱邪、熱證解釋,姑且存而不論。 十六、諸病胕腫,疼酸驚駭,皆屬于火。 本文提到的癥狀有“胕腫”、“疼酸”、“驚駭”,病因為“火”。張景岳《類經(jīng)》把胕腫解釋為浮腫,似乎不妥?!夺t(yī)經(jīng)精義》把胕腫改為跗腫,跗者足跗,即足背浮腫,比較合適。臨床中出現(xiàn)足部浮腫,伴有酸痛,同時因此而出現(xiàn)驚駭不安之狀者,如丹毒(急性淋巴管炎),熱痹(急性痛風性關節(jié)炎、急性風濕性關節(jié)炎)等,這些證候除了足部局部腫痛以外,往往兼有患處皮膚焮紅,撫之灼熱,由于疼痛烈劇,怕按怕碰,往往會出現(xiàn)驚駭不安之狀。上述證候,屬于陽證、實證,且為熱之甚者,熱之極便是火,故曰“皆屬于火?!北竟?jié)原文也不能死讀,不能被胕(跗)字印定眼目,要舉一反三,不論肢體任何部位出現(xiàn)上述癥狀者,同樣符合“皆屬于火”的病機特點,治則亦基本類同。 十七、諸轉反戾,水液渾濁,皆屬于熱。 本節(jié)癥狀有“轉”、“反戾”與“水液渾濁”,病因為“熱”。轉為扭轉,反為角弓反張,戾為曲,即曲身,水液指小便。凡出現(xiàn)肢體扭曲,角弓反張而尿黃混濁者,由熱邪所引發(fā)。在病機十九條中論述肢體扭曲、四肢強直、角弓反張癥狀者,有“諸痙項強,皆屬于濕”,“諸暴強直,皆屬于風”,與本條“諸轉反戾,水液渾濁,皆屬于熱”,涉及的病因有濕、風、熱三種。濕為陰邪,熱為陽邪,風為百病之長,三者的屬性不同而引發(fā)的癥狀相同,因此本節(jié)原文中水液渾濁的現(xiàn)象,是反映熱邪致病的癥狀特點之一,也是與由風濕二邪致病相區(qū)別的辨證要點之一。由此可見病機十九條十分強調辨證的重要,必須根據(jù)細微的癥狀變化,通過辨證,才能進行正確的病機分析,進而確立恰當?shù)闹蝿t方藥,獲取療效。有人把水液渾濁作為一個并列的癥狀進行詮釋,似乎欠妥。 十八、諸病水液,澄澈清冷,皆屬于寒。 本節(jié)無具體癥狀,只指出“水液澄澈清冷”,病因為“寒”。水液,泛指人體所有的排泄物,澄澈清冷即透明稀薄,與上條水液渾濁之稠厚濃濁相對照,作為鑒別證候之寒熱虛實的辨證方法。例如:痰熱咳嗽者痰稠厚,風寒咳嗽者痰稀白;癰毒的膿液稠黃,陰疽的膿液清?。唤?jīng)血色淡而稀多虛寒,稠厚色深為實熱;腹瀉之大便清稀多水為虛寒,稠厚惡臭屬實熱;外感鼻塞涕出稠厚者屬風熱,涕出清稀者多風寒;小便量多清澈為寒,量少混黃屬熱;帶下清稀如水為虛寒,濃稠色黃為實熱;嘔吐物完谷不化為寒,腐濁酸臭屬熱等,都是臨證時常用的辨證依據(jù)。寒熱虛實之陰陽有別,治則方藥亦迥然不同,本條所指并非一個特定的證候,而是一種辨證的方法,病機十九條體現(xiàn)了辨證在中醫(yī)治療中的重要地位。 十九、諸嘔吐酸,暴注下迫,皆屬于熱。 本條癥狀有“嘔”、“吐酸”、“暴注下迫”,病因為“熱”。嘔是嘔吐;吐酸即嘔酸,或曰泛酸;暴者形容起病急重;注,“一瀉如注,”形容瀉勢之甚;暴注即嚴重的急性腹瀉;下迫,肛門的窘迫癥狀,如里急后重。急性腹瀉,一瀉如注,伴有里急后重,以及嘔吐,泛酸者,屬于實熱證,如急性胃炎、急性腸炎之類。胃統(tǒng)六腑,六腑以通為用,胃氣以降為順,今熱邪與宿食互結,壅積在胃,胃氣不降而反上逆,遂致嘔吐,吐酸。熱壅腸道,小腸不能受承,大腸無以化物,傳導失其常度而腹瀉,暴注下迫。凡此皆為實熱之證,故曰皆屬于熱。如三黃瀉心湯,既治胃家實熱之嘔吐、泛酸,亦可通因通用治療實熱腹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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