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莊周夢見自己變成了蝴蝶,在花叢中自由自在的飛翔,感到十分快活和舒暢,已經(jīng)完全忘記自己是莊周了。但是,莊周突然醒來之后,驚惶不定之間方知原來蝴蝶變成了自己。到底是莊周夢中變成蝴蝶呢,還是蝴蝶夢見自己變成莊周呢?
李煜曾有詩:夢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生死之間,是否只是一場大夢?莊子借夢蝶,模糊了真實和夢幻的界限。夢里是真的,還是現(xiàn)在是真的?
如果我們活在一場夢里,那么夢醒時分才是我們回歸真實的時刻吧。
莊子和惠子在橋上游玩,莊子說:“鰷魚游得從容自在,這是魚的快樂呀?!被葑诱f:“你不是魚,怎么知道魚的快樂呢?”莊子說:“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魚的快樂呢?”
惠子說:“我不是你,本來就不知道你快樂。而你也不是魚,那你肯定不知道魚的快樂?!鼻f子說:“從最初的話題說起。你說‘你在哪里知道魚的快樂呢’,既然你知道我知道魚的快樂還問我?”
這個故事變成了后來的“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人心之間的不同,遠遠超過人魚的不同,人心七竅,混雜著生活的苦辣酸甜,喜怒哀樂。不同的軌跡給不同的人帶上不同的烙印,不同的習慣。
人心是一面鏡子,映照著身邊的人和事,只不過,有的被歲月打磨成哈哈鏡,有的被打磨成放大鏡,不同的鏡子看到不同的世界,彼此之間都是無法理解的隔閡。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人不應(yīng)該輕易對任何人和事下判斷,人心各異,要懂得尊重不同,走好自己的路,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
一天,莊子正在渦水垂釣。楚王委派的二位大夫前來聘請他道:“吾王久聞先生賢名,欲以國事相累。深望先生欣然出山,上以為君王分憂,下以為黎民謀福?!?/strong>
莊子持竿不顧,淡然說道;“我聽說楚國有只神龜,被殺死時已三千歲了。楚王珍藏之以竹箱,覆之以錦緞,供奉在廟堂之上。請問二大夫,此龜是寧愿死后留骨而貴,還是寧愿生時在泥水中潛行曳尾呢?”
二大夫道:“自然是愿活著在泥水中搖尾而行啦?!?/strong>
莊子說:“二位大夫請回去吧!我也愿在泥水中曳尾而行?!?
莊子還有一個故事叫“買櫝還珠”,一個人買了一個包裝精美的夜明珠,結(jié)果他留下的精美的外盒,把里面的明珠還給了賣家。
外面的盒子是名,里面的珠子是實。烏龜死后骨頭被珍藏供奉是名,在水中潛行曳尾是實。
買珠人看似愚蠢可笑,但是生活中又有多少因名棄實的事情發(fā)生呢?
為了名利而舍棄健康,放棄和父母的團聚,這樣的生活難道不是“買櫝還珠”嗎?
惠施在梁國作了宰相,莊子想去見見這位好朋友。有人急忙報告惠子,道:“莊子來梁國是不懷好意,想取代您的相位?!?/strong>
惠子很慌恐,想阻止莊子,派人在國都中搜了三日三夜。哪料莊子從容而來拜見他道:“南方有只鳥,其名為鹓雛,您可聽說過?這鹓雛展翅而起。從南海飛向北海,非梧桐不棲,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這時,有只貓頭鷹正津津有味地吃著一只腐爛的老鼠,恰好鹓雛從頭頂飛過。貓頭鷹急忙護住腐鼠,仰頭視之道:‘嚇!’現(xiàn)在您也想用您的梁國來嚇我嗎?”
這個世界上名利并不是唯一的指標,人生也不一定都要完成這個指標。
你汲汲于求的,可能是別人厭惡的死老鼠。
人生在世,不能被別人挾裹,為了大眾的目標去活,你得活出自己的樣子,按照自己的意愿去過,這樣的一生才算沒有白活。
莊子與弟子走到一座山腳下,看見一株大樹,枝繁葉茂,聳立在大溪旁。
莊子問伐木者,這么高大的樹木,怎么沒人砍伐。伐木者似對此樹不屑一顧,道:“這何足為奇?此樹是一種不中用的木材。用來作舟船,則沉于水;用來作棺材,則很快腐爛;用來作器具,則容易毀壞;用來作門窗,則脂液不干;用來作柱子,則易受蟲蝕,此乃不成材之木。不材之木也,無所可用,故能有如此之壽?!?
聽了此話,莊子說:“樹不成材,方可免禍;人不成才,亦可保身也。人皆知有用之用,卻不知無用之用也?!钡茏踊腥淮笪?,點頭不已。
人生在世,各有各的活法,不同的標準下,有著不同的價值。
有時候看似無用也是用。
人不能總是用“利益”來作為唯一的評判標準,天生萬物,各有不同,不單為取悅?cè)硕嬖凇?/p>
樹木彎曲,雖不能用,但是卻不能妨礙他自由自在的生長,這遠比成為棟梁更有用。
就像教育孩子,雖然孩子不能成為社會棟梁,但是卻不妨礙他發(fā)展自己的興趣,他的成長本身就有價值。
莊子送葬,經(jīng)過惠子的墓地,回過頭來對跟隨的人說:“郢地有個人讓白堊泥涂抹了他自己的鼻尖,像蚊蠅的翅膀那樣大小,讓匠石用斧子砍削掉這一小白點。匠石揮動斧子呼呼作響,漫不經(jīng)心地砍削白點,鼻尖上的白泥完全除去而鼻子卻一點也沒有受傷,郢地的人站在那里也若無其事不失常態(tài)。
宋元君知道了這件事,召見匠石說:你為我也這么試試。匠石說:“我確實曾經(jīng)能夠砍削掉鼻尖上的小白點。雖然如此,我可以搭配的伙伴已經(jīng)死去很久了?!弊詮幕葑与x開了人世,我沒有可以匹敵的對手了!我沒有可以與之論辯的人了!”
人生在世,歷經(jīng)坎坷,每個人都會修煉成一把鎖,千奇百怪,形狀各異。鎖里都鎖著自己那顆心,日復一日,孤獨難解。
每個人都會孤獨,而孤獨的每一個人都在尋找各自的鑰匙,無論是棋逢對手,還是高山流水,只要有一種,孤獨也就有了解藥。
有一天,魯國的城郊飛來了一只海鳥。魯王從來每見過這種鳥,便以為是神鳥,就派人把他捉來,親自迎接供養(yǎng)在廟堂里。魯王為了表示對海鳥愛護和尊重,馬上吩咐把宮廷最美妙的音樂奏給鳥聽,用最豐盛的筵席款待鳥吃。
可是鳥呢,它體會不到國王這番招待盛情,只嚇得神魂顛倒,舉止失常,連一片肉也不敢嘗,一滴水也不敢沾,這樣,只活了三天就被餓死了。魯王這是用自己的生活方式來養(yǎng)鳥,不是用養(yǎng)鳥的方法來養(yǎng)鳥。
人總是一廂情愿,覺得自己喜歡什么別人也一定喜歡什么,不會傾聽別人的想法,不懂如何去換位思考關(guān)照別人。人心百結(jié),人與人千差萬別,交往之中,千萬不能把自己的意志強加給別人,尊重別人才是最好的選擇。
莊子的妻子得病死了。好朋友惠子前來吊唁,見莊子正盤腿坐地,鼓盆而歌?;葑迂焼柕溃骸叭思遗c你夫妻一場,為你生子、養(yǎng)老、持家。如今去世了,你不哭亦足矣,還鼓盆而歌,豈不太過分、太不近人情了嗎?”
莊子說:“不對,她剛死時,我怎會悲傷呢?然而,氣又變而有形,形又變而有生,今又變而為死。故人之生死變化,猶如春夏秋冬四時交替也。
她雖死了,人仍安然睡在天地巨室之中,而我竟還悲哀地隨而哭之,自以為是不通達命運的安排,故止哀而歌了?!?/strong>
在莊子看來,生老病死就像四時交替,都只是自然現(xiàn)象而已,人不必有什么憂慮,也不必有什么痛苦。人源于自然,再回歸自然,說到底,不過是正常的生死輪轉(zhuǎn),他依然在天地之間,只要懷著這樣的想法,人又有什么好痛苦的呢。
秋天來了,雨水使河水全部上漲,眾多大川、小溪的水都流入黃河,水流洶涌而寬闊,兩岸與河中沙洲之間連牛馬都分辨不清。于是河神洋洋自得,認為自己就是天下最大的了。他順著水流向東而去,一直來到北海邊。向東望去,卻看不到水的邊際。
于是河神改變先前得意洋洋的臉色,望著汪洋大海對北海神感嘆說:“原來我自高自大,以為誰都不如自己,今天我看到你這樣博大,無邊無際,要不是我親自來到你的門前,我將永遠不會懂得自己的淺薄無知?!?/strong>
北海神謙虛地說:“其實我存在于天地間,就好象大山上的小石頭而已。而天與地也并不能說是最大的領(lǐng)域,毫毛之末也不能斷定是最小的限度。時空的變換根本沒有窮盡。而你我又有什么可夸耀的呢?”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你永遠不知道別人到底有多強悍。人可以有傲骨,但是不可以有傲氣。
人生大部分的失敗都源于兩個字,一個是懶,另一個就是傲。驕傲的人,眼界偏狹,不知天高地厚。
看似張牙舞爪,其實不過是紙老虎。海納百川,成其浩大。山聚土石,成其雄偉。謙虛一點,總沒有壞處。
莊子騎著一匹瘦馬,慢慢行走在通向楚國的古道上。凜冽的西風撲打著莊子瘦削的面孔,掀起他蕭瑟的鬢發(fā)。莊子顧目四野,但見哀鴻遍野,骷髏遍地,一片兵荒馬亂后的悲慘景象。夕陽西下,暮野四合。
莊子走到一顆枯藤纏繞的老樹下,驚起樹上幾只昏鴉盤旋而起,聒噪不休。莊子把馬系好后,想找塊石頭坐下休息,忽見樹下草叢中露出一個骷髏來。莊子走近去,用馬鞭敲了敲,問它道:“先生是貪生患病而落到此地步的嗎?
還是國破家亡、刀斧所誅而落到此地步的呢?先生是因有不善之行、愧對父母妻子而自殺才到這地步的嗎?還是因凍餒之患而落到此地步的呢?亦或是壽終正寢所致?”說完,拿過一骷髏,枕之而臥。不一會兒,便呼呼入睡。
半夜時,骷髏出現(xiàn)在莊子夢中,說道:“先生,剛才所問,好像辯士的口氣。你所談的那些情況,皆是生人之累,死后則無此煩累了。您想聽聽死之樂趣嗎?”莊子答:“當然?!摈俭t說:“死,無君于上,無臣于下,亦無四時之事。從容游佚,以天地為春秋。即使南面稱王之樂,亦不能相比也?!?/strong>
莊子不信,問:“如果讓閻王爺使你復生,還你骨肉肌膚,還你父母、妻子、鄉(xiāng)親、朋友,您愿意嗎?”骷髏現(xiàn)出愁苦的樣子,道:“吾安能棄南面王樂而復為人間之勞乎!”
莊子曾言“夫大塊載我以形,勞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
在道家看來,活著就像是勞苦,死去就像是休息。對于生死,道家一向看得很開,他們認為人生一世,酸甜苦辣都嘗過,生命最后的時刻,一切是非煩惱都一起化為泥土,隨著一把火歸于天地大道,又有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