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則徐楷書臨《皇甫君碑》

皇甫誕君碑碑文注釋

隨柱國左光祿大夫弘義明公皇甫府君之碑

銀青光祿大夫行太子左庶子上柱國黎陽縣開國公于志寧制

夫素秋肅煞，勁草標(biāo)於疾風(fēng)；叔世艱虞1，忠臣彰於赴難。銜須授命，結(jié)纓殉國2，英聲煥乎記牒，徽烈著於旂常3，豈若舋起蕭牆，禍生蕃翰4，強逾七國，勢重三監(jiān)5。其有蹈水火而不辭，臨鋒刃而莫顧，激清風(fēng)於後葉，抗名節(jié)於當(dāng)時者，見之弘義明公矣。

1. 叔世：叔，衰，末。叔世即末世。艱虞：指艱難困苦的時代。

2.銜須：口含胡須，表示臨難不屈、大義凜然的樣子。《后漢書?獨行傳?溫序》：“序受劍，銜須于口，顧左右曰：'既為賊所迫殺，無令須污土。’遂伏劍而死?！?br> 結(jié)纓：系好帽帶，表示從容就死?！蹲髠?哀公十五年》：“子路曰：'君子死，冠不免?！Y(jié)纓而死?！?/p>

3.記牒：史冊、文字記錄。旂常：“旂（qí）”和“?！?，指王侯的旗幟，代指王侯。

4.舋：同“釁”，禍患、禍亂。釁起蕭墻，指禍亂發(fā)生在家里，比喻內(nèi)部發(fā)生禍亂。藩翰：指諸侯王國和大臣。

5.七國，指漢景帝時吳、楚、趙、膠西、濟南、菑川、膠東七個諸侯國，因于前145年同時發(fā)動武裝叛亂，史稱“七國之亂”。
三監(jiān)：周武王滅商后，以商舊都封給紂子武庚，并以殷都以東為衛(wèi)，殷都以西為鄘，殷都以北為邶（bèi），分別有武王弟管叔、蔡叔、霍叔監(jiān)之，總稱“三監(jiān)”。見漢鄭玄《詩經(jīng)?邶鄘衛(wèi)譜》。

君諱誕，字玄憲，安定朝那人也6。昔立效長丘，樹績東郡，太尉裂壤於槐裏，司徒胙土於耏門7，是以車服旌其器能，茅社表其勳德，銘功衛(wèi)鼎，騰美晉鍾，盛族冠於國高8，華宗邁於欒郤9，備在史牒，可略言焉。曾祖重華，使持節(jié)、龍驤將軍、梁州剌史，潤木暉山，方重價於趙璧10；媚川照闕，曜奇采於隨珠11。祖和，雍州贊治、贈使持節(jié)、散騎常侍、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膠涇二州刺史。高衢將騁，遽夭追風(fēng)之足；扶搖始搏，早墜垂天之羽12。父璠，使持節(jié)、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隨州刺史、長樂恭侯。橫劍梐枑13，威重冠軍；扸瑞蕃條14，聲高渤海。

6.朝那：安定郡朝那縣，在今甘肅平?jīng)鲆粠??？滴踝值浣忉?，朝，《集韻》追輸切，音株。朝那，縣名。那，《正韻》奴何切，?音儺（nuó）?！墩f文》西夷國安定有朝那縣。可見，朝那應(yīng)讀為zhū nuó。

7.昔立效長丘，樹績東郡，太尉裂壤於槐裏，司徒胙土於耏門：這一句涉及兩個典故。
立效長丘，司徒胙土於耏門：《左傳?文公十一年》：“初，宋武公之世，鄋瞞（sōu mán，春秋時北方少數(shù)民族的一個小國，屬長狄的一支）伐宋，司徒皇父帥師御之，耏（ér）班御皇父充石，公子谷甥為右，司寇牛父駟乘，以敗狄于長丘，獲長狄緣斯，皇父之二子死焉。宋公于是以門賞耏班，使食其征，謂之耏門?！标P(guān)于這段文字的解釋，歷來爭訟甚多，此不贅述。從碑文意思看，于志寧是理解為司徒皇父（通“甫”）受封于耏門。上句“立效長丘”，即指“敗狄于長丘”事。胙zuò，賜予：胙土，帝王以土地賜封功臣，酬其勛績。
樹績東郡，太尉裂壤于槐里：指東漢太尉皇甫嵩受封為槐里侯?；矢︶?，字義真，安定朝那人，東漢末期名將。漢靈帝時為北地太守。黃巾起義爆發(fā)時，任左中郎將，與朱儁（jùn）率軍鎮(zhèn)壓起義軍，后官至太尉，封槐里侯。上句“樹績東郡”，即指皇甫嵩曾于東郡倉亭大破黃巾軍事跡。

8.國高：國子和高子，二人皆春秋時齊國上卿?！蹲髠?僖公十二年》：“管仲辭曰：'臣，賤有司也，有天子之二守國高在?！倍蓬A(yù)注：“國子，高子。天子所命，為齊守臣，皆上卿也?！?/p>

9.欒卻：晉國舊時的望族。

10.潤木暉山，暉通“輝”。趙璧，即和氏璧，戰(zhàn)國時為趙惠文王所得。

11.隨珠，隨侯珠?！痘茨献?覽冥訓(xùn)》：“譬如隨侯之珠，和氏之璧，得之者富，失之者貧?！?/p>

12.高衢：大道，要路。比喻高位顯職。追風(fēng)：形容馬行之速，此處比喻升遷。
“遽夭”，“早墜”：表示皇甫和去世較早。王昶《金石萃編》將“夭”釋為“犮”應(yīng)為誤。
扶搖：暴風(fēng)由下向上升騰。摶：憑借。此句喻仕途得志。

13. 梐枑，bìhù，亦作“梐枒”，俗謂“行馬”，古代官署前攔擋行人的柵欄,用木條交叉制成。

14. 扸瑞：扸，古同“析”。扸瑞，相當(dāng)于“剖符”，指受封拜官。
番條：即“藩條”，漢代州刺史以六條考察州郡官吏，后以此指代刺史之職。

公量包申伯，稟嵩山之秀氣15；材兼蕭相，降昴緯之淑精16。據(jù)德依仁，居貞體道17。含章表質(zhì)，詎待變於朱藍；恭孝為基，寧取訓(xùn)於橋梓18。鋒剸犀象，百練挺於昆吾；翼掩鴛鴻，九萬奮於溟海。博韜胥產(chǎn)，文瞻卿雲(yún)19，孝窮溫凊之方，忠盡匡救之道。同何充之器局，被重晉君20；類荀攸之宏圖，見知魏主。斯故包羅眾藝，囊括群英者也。

15. 申伯：周宣王的母舅，封于申，故稱“申伯”?！对娊?jīng)??大雅? 崧高》：“崧高維岳，駿極于天。維岳降神，生甫及申。維申及甫，維周之翰。四國于蕃。四方于宣?！贬拢础搬浴??！夺赂摺芬辉?，相傳為尹吉甫敘申伯之功業(yè)，并為之送行而作。

16.  蕭相：指蕭何。昴緯：昴星，白虎七宿的第四宿，又名髦頭、旄頭。傳說蕭何為“昴星精”。后以“昴降”為稱頌顯貴之詞。

17.據(jù)德依仁：把德和仁作為言行依循的標(biāo)準(zhǔn)。語出《論語??述而》：“子曰：'志于道，據(jù)于德，依于仁，游于藝?！?br> 居貞體道：遵守正道，躬行正道。《易??頤卦》：“居貞之吉，順以從上也?！薄俄n非子??解老》：“夫能有其國保其身者，必且體道?！?/p>

18. 含章：包含美質(zhì)?！兑??坤卦》：“六三，含章可貞?！笨追f達疏：“章，美也?！北碣|(zhì)，顯示出樸素的本質(zhì)。詎：豈，怎。朱藍：朱色和藍色。此句比喻人有樸素美好的本質(zhì)，有待加以顯現(xiàn)。碑文作反問句。橋梓：橋木和梓木，古代比喻父子。這里橋梓引申為孝道。

19.鋒剸犀象：剸，割斷。劍鋒可以斬斷犀牛和大象。
翼掩鴛鴻：比喻才能超越同輩。
胥產(chǎn)：春秋名臣伍子胥和子產(chǎn)。子產(chǎn)是春秋時鄭大夫，治鄭多年，美有政績。
卿云：漢代辭賦名家司馬相如和楊雄。司馬相如，字長卿；楊雄，字子云。南朝陳徐陵《報尹義尚書》：“才冠卿云，智同荀郭?！?/p>

20.  何充，字次道（不是“永和擁卷，次道藏書”的那個宋次道），晉灊(qián)縣人。俊逸而能文章，成帝時為宰相，后輔佐幼主，所任皆以功臣為先，不以私恩樹親戚，使國家安定。傳見《晉書》卷七七。

起家除周畢王府長史。策名蕃牧，則位重首寮；袨服睢陽，則譽光上客21。既而蒼精委馭，炎邌D。作貳邊服，實資令望，授廣州長史22。悅近來遠(yuǎn)，變輕訬於雕題；伐叛懷柔，漸淳化於緩耳23。蜀王地處維城，寄深磐石，建旟玉壘，作鎮(zhèn)銅梁，妙擇奇材，以為僚佐，授公益州總管府司法24。昔梁孝開國，首辟鄒陽；燕昭建邦，肇徵郭隗25。故得馳令問於碣館，播芳猷於平臺，以古方今，彼此一也26。

21.  起家除周畢王府長史：史載皇甫誕“周畢王引為倉曹參軍”，碑文或有溢美。
策名：指為官獻身于朝廷之事。蕃牧：指鎮(zhèn)守邊關(guān)的大將、大臣。
袨服：盛裝艷服。睢suī陽：即商丘。梁孝王在睢陽建東苑（又稱“梁園”、“兔園”），此園規(guī)模宏大，宮室相連，供游賞馳獵。梁孝王在其中廣納賓客，當(dāng)時名士司馬相如、枚乘、鄒陽等均為座上客。見《史記?梁孝王世家》。

22.  蒼精：蒼帝之精。蒼帝為傳說中主東方之神，名靈威仰。炎運：古時五行家稱以火德而興的帝業(yè)之運。舊以“蒼精”和“炎運”指西漢劉邦的興起。此處系泛指，代隋文帝楊堅稱帝。
作貳邊服：邊境叛亂。此句意為邊境叛亂，需要有德之士前去掌守，故被任命為廣州長史。
按：廣州長史，《隋書》作“出為魯州長史”?！督鹗洝肪?3《隋皇甫誕碑》：“傳與墓志皆云為'魯州長史’，而碑作'廣州’，則疑碑之脫漏。”事實上，魯州，乃隋仁壽末避楊廣諱改廣州置，治所在魯山縣（今河南魯山縣），大業(yè)三年（607）廢。隋末王世充置，唐武德四年（621）廢，后復(fù)置，九年又廢?？芍?，魯州、廣州實為一地，傳、碑、墓志（今不傳）均不誤。若以皇甫誕所在時而言，則應(yīng)以“廣州”為正，故碑用之。

23.  悅近來遠(yuǎn)：使近者悅服，遠(yuǎn)者來歸。亦謂遠(yuǎn)近歸服。語本《論語·子路》：“近者悅，遠(yuǎn)者來?！?br> 輕訬(chāo)：輕捷，浮躁，輕率。
雕題、緩耳：均為古代南方的少數(shù)民族部落。
伐叛懷柔：伐叛，討伐叛逆。懷柔，用政治上籠絡(luò)的手段使之歸附。

24.  蜀王：隋文帝楊堅第四子，徙封于蜀，曾任益州刺史，后為宇文化及所害。
維城：連城以衛(wèi)國。《詩經(jīng)·大雅·板》：“懷德維寧，宗子維城?！惫省熬S城”也借指皇子或皇室宗族。
磐石：比喻分封的宗室。
建旟：大將出鎮(zhèn)。玉壘：玉壘山在四川省理縣東南。玉壘也常作成都的代稱。
銅梁：銅梁山在四川省合川縣南。山有石梁橫亙，色如銅。

25.  鄒陽：西漢著名溫士。原為吳王劉濞門客，吳王謀反，鄒陽諫止而不聽，遂與枚乘、嚴(yán)忌等離吳而去，為梁孝王門客。后被誣陷入獄，險遭處死。他在獄中上書梁孝王，表白心跡，梁孝王見書大悅，立釋，并尊為上客。見《史記·鄒陽列傳》。
郭隗wěi：戰(zhàn)國時燕國人。燕昭王為報齊滅燕之仇，并復(fù)興燕國，拜訪郭隗求計問策。郭隗要燕昭王招納賢士，并說“王必欲致士，先從隗始”，燕昭王納其諫，“為隗改筑宮而師事之”。此舉天下震動，樂毅、鄒衍等人皆來歸附燕國，燕國從此強大起來。見《史記·燕召公世家》。肇：啟，開始。

26.  令聞，美好的聲名。問，通“ 聞 ”。
碣館：即碣石館，碣石宮。為燕昭王為鄒衍所建之宮。
平臺：漢時梁孝王建，并曾與鄒陽、枚乘等游此。
芳猷：美德。唐 白居易 《祭咸安公主文》：“承渥澤於三朝，播芳猷於九姓?！?/p>

尋除尚書比部侍郎，轉(zhuǎn)刑部侍郎。趍步紫庭，光映朝列；折旋丹地，譽重周行27。俄遷治書侍御史。彈違糾慝，時絕權(quán)豪；霜簡直繩，俗寢貪競28。隨文帝求衣待旦，志在恤刑，咒網(wǎng)泣辜，情存緩獄29。授大理少卿，公巨細(xì)必察，同張季之聽理；寬猛相濟，比于公之無冤30。但禮闈務(wù)殷，樞轄寄重，允膺此職，實難其人31。授尚書右丞，洞明政術(shù)，深曉治方，臧否自分，條目咸理。丁母憂去職，哀慟裏閭，鄰人為之罷社；悲感衢路，行客以之輟歌32。孝德則師範(fàn)彝倫，精談t貫徹幽顯。雖高曾之至性33，何以加焉。尋詔奪情34，複其舊任。

27. 折旋丹地：折旋，古代行禮時的一個動作。丹地，宮殿中涂紅色的地面，借指朝廷。
譽重周行：周行，周官的行列。《詩·周南·卷耳》：“嗟我懷人，寘彼周行?！?毛傳：“行，列也。思君子，官賢人，置周之列位?！焙笥靡苑褐赋?。（“周行zhōu xíng”還有很多其他意思，可參考漢語詞典）

28. 霜簡直繩：霜簡，古代御史彈劾大臣的奏章。直繩，以法制裁。
俗寢貪競：指平息了世俗的貪婪競進之風(fēng)。

29. 求衣：索衣。謂起床?！稘h書·鄒陽傳》：“始孝文皇帝據(jù)關(guān)入立，寒心銷志，不明求衣?！?顏師古注引臣瓚曰：“ 文帝入關(guān)而立，以天下多難，故乃寒心戰(zhàn)慄，未明而起?！?br> 恤刑：慎用刑法，尤指減刑。
咒網(wǎng)，通“祝網(wǎng)”?！妒酚洝ひ蟊炯o(jì)》：“ 湯 出，見野張網(wǎng)四面，祝曰：'自天下四方，皆入吾網(wǎng)?！?湯曰：'嘻，盡之矣！’乃去其三面，祝曰：'欲左，左；欲右，右；不用命，乃入吾網(wǎng)。’”后因以“祝網(wǎng)”為帝王施行仁德之典。
泣辜：指帝王憐恤罪人。

30. 張季：張釋之，字季。漢文帝時任廷尉，時人稱贊“張釋之為廷尉，天下無冤民”。
于公：漢相于定國之父，曾參審“東海孝婦”案，認(rèn)為孝婦有冤。傳“東海孝婦”就是后來“竇娥”的原型。

31.禮闈：指尚書省。漢代尚書省設(shè)在建禮門內(nèi)，又近禁闈，故稱。
務(wù)殷：公務(wù)繁忙。
樞轄：指中央政權(quán)的機要部門。
寄重：借重。
允膺：承當(dāng)，勝任。

32. 罷社：停止社祭?！度龂尽の褐尽ね趺憘鳌罚骸澳昶邭q喪母，母以社日亡，來歲鄰里社，脩感念母，哀甚。鄰里聞之，為之罷社?！焙笥脼閷e人喪母表示哀悼之典。

33. 高曾：孔子弟子高柴和曾參，二人均事親至孝。

34.奪情：古人父母去世，按禮當(dāng)守孝三年，不能任職為官。而大臣為國家所重，由皇帝特詔在未滿守制期去除喪服，稱為“奪情”或“奪服”。

于時山東之地，俗阜民澆35，雖預(yù)編民，未行聲教。詔公持節(jié)為河北河南道安撫大使，仍賜米五百石、絹五百匹。公輶軒布政，美冠皇華之篇；擁節(jié)觀風(fēng)，榮甚繡衣之使36。事訖反命，授尚書左丞。然並州地處參墟，城臨晉水，作固同於西蜀，設(shè)險類於東泰，實山河之要衝，信蕃服之襟帶37。授公並州總管府司馬，加儀同三司。公贊務(wù)大邦38，聲名藉甚，精民感化，黠吏畏威。屬文帝劍璽空留，鑾蹕莫反39，楊諒率太原之甲，擁河朔之兵。方叔段之作亂京城，同州吁之挻禍濮上40。雖無當(dāng)璧之兆41，乃懷奪宗之心。公備說安危，具陳逆順，翻納魏勃之策，反被王悍之災(zāi)42。仁壽四年九月，溘從咄呵鏤迨幸弧Ｈf機起殲良之歎，百辟興喪予之悲43，切孔氏之山頹，痛楊君之棟折。贈柱國左光祿大夫，封弘義郡公，食邑五千戶，諡曰明公，禮也。喪事所須，隨由資給，賜帛五千段，粟三千石。

35. 澆：澆薄，指社會風(fēng)氣浮薄不淳樸。

36. 輶軒布政：輶軒，古代使臣乘坐的一種輕車，代指出使。
皇華：《詩·小雅》中的篇名?！缎颉分^：“《皇皇者華》，君遣使臣也。送之以禮樂，言遠(yuǎn)而有光華也?！薄秶Z·魯語下》：“《皇皇者華》，君教使臣曰：每懷靡及，諏、謀、度、詢，必咨於周?！焙笠蛞浴盎嗜A”為贊頌奉命出使或出使者的典故。
擁節(jié)：即持節(jié)。古代使臣奉命出行，必執(zhí)符節(jié)以為憑證。
觀風(fēng)：帝王或大臣到地方考察民風(fēng)。
繡衣之使：即“繡衣直指”，“繡衣使者”，漢官名。漢武帝天漢年間，民間起事者眾，地方官員督捕不力，因派直指使者衣繡衣，持斧仗節(jié)，興兵鎮(zhèn)壓，刺史郡守以下督捕不力者亦皆伏誅。后因稱此等特派官員為“繡衣直指”。繡衣，表示地位尊貴；直指，謂處事無私。后亦稱“ 繡衣使者”，省稱“繡衣”。

37. 參墟：亦作“參虛”。參星的分野。當(dāng)今山西、河南一帶?！蹲髠鳌ふ压迥辍罚骸?唐叔受之，以處參虛?！?杜預(yù)注：“參虛，實沉之次，晉之分野?！?孔穎達疏：“實沉之次，晉之分野，上繫參之虛域，故云參虛?！?br> 東泰：啟功先生考證“東泰”應(yīng)為“東秦”之誤。從文義以及駢文的對仗方面講，啟說頗為可信。

38. 贊務(wù)：協(xié)助處理事務(wù)，也指州郡長官的助理。

39. 屬：恰好遇到。劍璽空留、鑾蹕莫反：均指帝王駕崩（這里指隋文帝為楊廣所殺）。

40. 叔段：即共叔段。春秋時鄭莊公封弟共叔段于京，稱為“京城太叔”。后共叔段謀亂，為鄭莊公平息。事見《左傳》。
州吁：春秋時衛(wèi)莊公愛妾所生之子，得到衛(wèi)莊公的寵愛。隱公四年（前719），州吁弒衛(wèi)桓公自立，后被衛(wèi)人殺于濮。挻：引發(fā)；延及。

41. 當(dāng)璧之兆：當(dāng)璧，比喻立為國君。語出《《左傳·昭公十三年》。

42. 魏勃：西漢齊王劉肥的中尉。呂后死后，諸呂欲反，朱虛侯劉章探知其謀，于是派人偷出長安報告其兄齊王劉肥，想讓劉肥發(fā)兵西征，朱虛侯、東牟侯為內(nèi)應(yīng)，以便誅殺呂氏族人，趁機立齊王為帝。齊王聞訊后，就和他舅父駟鈞、郎中令祝午、中尉魏勃暗中謀劃出兵。事見《史記·齊悼惠王世家》。
王悍：西漢趙王劉遂的內(nèi)史。漢景帝時，吳楚反，劉遂合謀起兵。其相建德、內(nèi)史王悍諫，不聽。遂燒殺建德、王悍。事見《史記·楚元王世家》。

43. 萬機：指皇帝。殲良：誅殺好人。語出《詩經(jīng)·秦風(fēng)·黃鳥》：“彼蒼者天，殲我良人?！?br> 百辟：指百官卿士。喪予，典出《論語·先進》：“顏淵死，子曰：'噫！天喪予！天喪予！’”

惟公溫潤成性，夙表白虹之珍44；黼黻為文，幼挺雕龍之采45。行已窮於六本，蘊德包於四科46，延閣曲臺之奇書，鴻都石渠之秘說，莫不尋其枝葉，踐其隩隅47。譬越箭達犀，飾之以括羽；楚金切玉，加之以磨礲48。救乏同於指囷，親識待其舉火49。進賢方於推轂，知已俟以彈冠50。存信舍原，黃金賤於然諾；忘身殉難，性命輕於鴻毛。齊大小於沖襟，混寵辱於靈府51，可謂楷模雅俗，冠冕時雄者也。方當(dāng)亮采泰階，參綜機務(wù)，豈謂世逢多故，邔俚老湊菇?jīng)扳?，奄鍾非命之酷。

44. 夙：早

45. 黼黻fǔ fú：原指禮服上所繡的華美花紋，借指修飾文辭。
雕龍：雕鏤龍紋。比喻善于修飾文辭或刻意雕琢文字。

46.六本：古謂立身行事的六項根本：孝、哀、勇、能、嗣、力。漢劉向 《說苑·建本》：“ 孔子曰：行身有六本，本立焉，然后為君子。立體有義矣，而孝為本；處喪有禮矣，而哀為本；戰(zhàn)陳有隊矣，而勇為本；治政有理矣，而能為本；居國有禮矣，而嗣為本；生才有時矣，而力為本。”
四科：孔門四種科目。指德行、言語、政事、文學(xué)。《論語·先進》“德行：顏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言語：宰我、子貢。政事：冉有、季路。文學(xué)：子游、子夏?！?邢昺疏：“夫子門徒三千，達者七十有二，而此四科惟舉十人者，但言其翹楚者耳。”《后漢書·鄭玄傳》：“ 仲尼之門，考以四科?！?/p>

47.延閣：古代帝王藏書之所。曲臺：漢時為校書著記之處。
鴻都：漢代藏書之所。石渠：西漢皇室藏書之處，傳為蕭何所造。
隩隅yù yú：室的西南角，借指內(nèi)室。引申為學(xué)問精絕深奧之處。

48.越箭：以越山之竹所造之箭。達犀：穿透犀革。括羽：箭末羽毛，可使箭飛行更快更穩(wěn)。此句語出《孔子家語·子路初見》：“子路曰：'南山有竹，不揉自直。斬而用之，達于犀革。以此言之，何學(xué)之有？’孔子曰：'括而羽之，鏃而礪之，其入之不亦深乎！’”
楚金：楚地所產(chǎn)之良鐵，鑄造刀劍，尤為鋒利。

49. 指囷qūn：《三國志·吳志·魯肅傳》：“ 周瑜為居巢長，將數(shù)百人故過候肅，并求資糧。肅家有兩囷米，各三千斛。 肅乃指一囷與周瑜。”后以“指囷”喻慷慨資助。
舉火：生火做飯，引申為生活。

50. 推轂：原意是推車前進，尤特指古代帝王任命將帥時的隆重禮遇。也引申為薦舉，援引的意思?！妒酚洝堘屩T唐列傳》：“臣聞上古王者之遣將也，跪而推轂，曰閫以內(nèi)者，寡人制之；閫以外者，將軍制之。”《史記·魏其武安侯列傳》：“ 魏其、武安俱好儒術(shù)，推轂趙綰為御史大夫?！?br> 彈冠：彈去冠上的灰塵；整冠。比喻相友善者援引出仕。 晉葛洪《＜抱樸子＞自敘》：“內(nèi)無金張之援，外乏彈冠之友。”

51. 沖襟：胸襟，胸懷。靈府：指思想，心靈。

世子民部尚書上柱國滑國公無逸，以為邢山之下，莫識祭仲之墳；平陵之東，誰知子孟之墓52。乃雕戈勒石，騰實飛聲53，樹之康衢，永表芳烈。庶葛亮之隴，鍾生禁之以樵蘇54；賈逵之碑，魏君歎之以不朽55。乃為銘曰：

52. 邢山：在今河南省新鄭市西南。
祭仲：春秋時鄭國大夫，為鄭莊公的權(quán)臣?！稌x書》卷34《杜預(yù)傳》：“吾往為臺郎，嘗以公事使過密縣之邢山。山上有冢，問耕父，云是鄭大夫祭仲，或云子產(chǎn)之冢也，遂率從者祭而觀焉?！?br> 平陵：漢昭帝之墓，在進陜西咸陽市西北。
子孟：即霍光，字子孟，為西漢三朝重臣，死后以帝禮陪葬于茂陵東側(cè)。碑文作“平陵之東”，或為于志寧撰文時誤記。

53.  騰實飛聲：一般作“騰聲飛實”。傳揚名聲與功業(yè)，謂使名實俱得傳揚。南朝梁劉勰《文心雕龍·序志》：“歲月飄忽，性靈不居，騰聲飛實，制作而已?！?/p>

54.  葛亮之隴：諸葛亮之墓。
鐘生：指鐘會?！度龂尽の簳ょ姇鳌罚骸埃ㄧ姡竭^，西出陽安口，遣人祭諸葛亮之墓。”
樵蘇：砍柴打草的人。

55.  賈逵：字梁道，歷仕曹操、曹丕，是曹魏政權(quán)中具有政治、軍事才干的人物?！度龂尽の簳べZ逵傳》：“豫州吏民追思之，為刻石立祠。青龍中，帝東征，乘輦?cè)脲屿簦t曰：'昨過項，見賈逵碑像，念之愴然。古人有言，患名之不立，不患年之不長。逵存有忠勛，沒而見思，可謂死而不朽者矣。其布告天下，以勸將來?！?/p>

殷后華宗，名卿胄系。人物代德，衣冠重世。逢時翼主，膺期佐帝。卟囈浘]，執(zhí)鈞匡濟。門承積慶，世挺偉人。夜光愧寶，朝采慚珍。雲(yún)中比陸，日下方荀56。抑揚元輔，參贊機鈞。玉葉東封，貳圖北啟。伏奏青蒲，曳裾朱邸57。名馳碣石，聲高建禮58。珥筆憲臺，握蘭文陛59。分星裂士，建侯開國。輔藉正人，相資懿德60。中臺輟務(wù)，晉陽就職61。望重府朝，譽聞宸極。亂階蔓草，災(zāi)生剪桐62。成師構(gòu)難，太叔興戎63。建德效節(jié)，夷吾盡忠64。命屯道著，身歿名隆65。牛亭始卜，馬獦初封66。翠碑刻鳳，丹旆圖龍67。煙橫古樹，雲(yún)鎖喬松。敬銘盛德，永播笙鏞68。

銀青光祿大夫歐陽詢書

56. “陸”指陸云，陸機的弟弟，“荀”指荀隱?！稌x書》卷54 陸云傳：“云與荀隱素未相識，嘗會（張）華坐，華曰：'今日相遇，可勿為常談?！埔蚩故衷唬?云間陸士龍?！[曰：'日下荀鳴鶴。’鳴鶴，隱字也。云又曰：'既開青云睹白雉，何不張爾弓，挾爾矢？’隱曰：'本謂是云龍骙骙，乃是山鹿野麋。獸微弩強，是以發(fā)遲?！A撫手大笑?！?/p>

57. 付奏：謂俯伏上奏。青蒲：指天子內(nèi)庭。
曳裾：拖著衣襟。裾，衣服的大襟。朱邸：王侯貴官的府第。

58. 建禮：本指漢建禮門，為尚書郎值勤之處。借指尚書郎，此即指上文“除尚書比部侍郎”。

59. 珥筆：古代史官、諫官上朝，常插筆冠側(cè)，以便記錄，謂之“珥筆”。
憲臺：后漢改稱漢御史府為憲臺。后為同類機構(gòu)的通稱，亦以稱御史等官職。
握蘭：漢 應(yīng)劭《漢官儀》卷上：“﹝尚書郎﹞握蘭含香，趨走丹墀奏事?！碧m，香草。后以“握蘭”指皇帝左右處理政務(wù)的近臣。
文陛：宮闕的殿階。借指朝廷。

60. 輔藉正人：以正直之人作為輔佐。藉：借助，依靠。
相資懿德：以德行美好之人作為相理。相資：相互資助，相互憑借。懿德：美德。

61. 中臺輟務(wù)，晉陽就職：指離開中央，來到地方任職。

62. 《呂氏春秋·重言》：“ 成王與唐叔虞燕居，援梧葉以為珪，而授唐叔虞曰：'余以此封女。’ 叔虞喜，以告周公。周公以請曰：'天子其封虞邪？’成王曰：'余一人與虞戲也?！?周公對曰：'臣聞之，天子無戲言。天子言則史書之，工誦之，士稱之?！妒撬旆馐逵萦跁x?！焙笠蛞浴凹敉睘榉址獾牡鋵?。此處借指楊諒作亂。

63.  成師構(gòu)難：構(gòu)難，發(fā)起戰(zhàn)爭。成師，春秋時晉穆侯之子，晉文侯之弟，晉昭侯的叔叔。晉穆侯在伐條之戰(zhàn)時兵敗，文侯恰巧降生，穆侯就給他取名仇。兩年后，穆侯報仇，在千畝之戰(zhàn)時大獲全勝，仇的弟弟降生，取名成師。穆侯晚年，其弟殤叔殺死穆侯，自立為君。仇就帶著弟弟成師逃跑。后來，仇殺掉殤叔，奪回君位。文侯寵愛弟弟成師，臨終時委任他監(jiān)國。昭侯即位后，封其叔父成師于曲沃。很多忠誠明智之人都勸諫說：曲沃為大邑，不次于晉都翼，把桓叔封在曲沃，就會形成尾大不掉，日后必為禍害。昭公認(rèn)為是自己的親叔叔，不知防備。前739年，晉大臣潘父弒殺了昭侯，迎立曲沃桓叔?；甘逵霑x，晉人發(fā)兵攻桓叔，桓叔退回曲沃。晉人共立昭侯之子平為君，是為孝侯。此處借此典指楊諒以兄弟名分興兵爭奪王位的叛亂。
太叔：即共叔段，見前文注釋40。

64. 建德：西漢趙王劉遂之相。參前文注釋42。
夷吾：趙夷吾，楚王之太傅?！妒酚洝こ跏兰摇罚骸拔炫c吳王合謀反，其相張尚、太傅趙夷吾諫，不聽。戊則殺尚、夷吾。” 《史記·孝景本紀(jì)》：景帝中元二年，“封四侯”。集解引文穎曰：“楚相張尚、太傅趙夷吾、趙相建德、內(nèi)史王悍。此四人各諫其王，無使反，不聽，皆殺之，故封其子。”

65. 命屯：命喪。歿：死。

66. 牛亭，《漢書》卷81《張禹傳》：“禹年老，自治冢塋，起祠室，好平陵肥牛亭部處地，又近延陵，奏請求之，上以賜禹，詔令平陵徙亭它所?！边@里以牛亭借指墓地。
馬獦：即馬鬣。清吳玉搢《別雅》卷5：“馬獦，馬鬣也。”馬鬣，或稱馬鬣封，是墳?zāi)狗馔恋囊环N形狀，亦借指墳?zāi)埂?br> 歐陽詢《藝文類聚》卷40引梁任孝恭《祭雜墳文》：“不謂綸繩所用，遂毀牛亭之基；鍬鍤所侵，爰傷馬鬣之勢?！?br> 牛亭始卜，馬獦初封，意思就是墓址已經(jīng)選定，墳?zāi)沟狞S土剛剛封起。

67. 翠碑刻鳳，丹旆圖龍：石碑上的鳳形已經(jīng)刻就，旌幡上的龍圖已經(jīng)繡好。旆pèi，古代旗末端狀如燕尾的垂旒。泛指旌旗。

68. 笙鏞：亦作“笙 ”。古樂器名。鏞，大鐘?！稌ひ骛ⅰ罚骸绑乡O以間，鳥獸蹌蹌。” 孔穎疏：“吹笙繫鐘，更迭而作?！?孫星衍注引鄭玄曰：“東方之樂謂之笙。笙，生也，東方生長之方，故名樂為笙也。西方之樂謂之庸。庸，功也，西方物熟有成功。亦謂之頌，頌亦是頌其成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