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縷曲 ·悼吾母（三闋并序）

戊戌嘉平月十二日，吾母駕鶴西游，時吾兄妹七人俱在側(cè)。三日后舉行葬禮，又三日后圓墳，至己亥歲正月初一初二作新二年，又元宵送燈，歷月余。母去日，天晴；行葬禮日，又天晴；圓墳之日，亦天晴；至新二年與送燈之日，復(fù)天晴。然其余天數(shù)，多雜雪雨。人奇之，皆爭謂吾母賢良淑德而致吉兆。吾母去時，于時節(jié)則天朗氣清，于兒女則了無磨折，而己身極潔凈莊重，及請道士擇日，一應(yīng)人物事體俱無礙，此誠吾母愿力所以致吉也。然失恃之痛，久不能絕。每憶吾母之懿德嘉行，不唯周貧濟困，不唯勸為勉行，更其仁慈賢良，堅強貞毅，穆穆母儀，是足旌表于世。然異世難知其詳，不覺又為深慟。至期月后，吾痛稍定，始能為詩詞，乃以詩詞為饌，焚心香一炷，銜哀而供于母前，伏惟尚饗！

其一

萬事新拋撇。問蒼天、竟依何據(jù)，不諳圓缺。傾灑人間都是淚，淚水漣漣無竭。又浸透、悲哀如血。藹藹音容何處覓？再相逢以夢遙相接。傷世路，痛成別。

一輪清供庭前月。共娘親、長宵話語，古今涼熱。情與春秋無窮盡，化作悲歌一闋。向故國、幽幽唱徹。苦雨凄風(fēng)難入聽，剩窗中燈影空重疊。天與地，為誰設(shè)？

其二

并世情長久。遍塵寰、此情誰勝，北堂情厚。千古春暉常流布，況是春來時候。更照徹、家山窗口。驀憶清宵針線密，綴衣裳但見纖纖手。燈影下，剩吾母。

寒來暑往仍依舊。漫滄桑、悠悠歲月，故園孤守。十畝園田耕耘了，十畝豐收可有。算切切、劬勞未夠。但為兒孫遺所愛，望南來還是薰風(fēng)透。村壟上，蓼莪秀。

其三

獨佇長原上。望遺蹤、梓間桑畔，夕陽村巷。從此交由天照顧，只愿兒孫無恙。便舍卻、人間熙攘。四世同堂天下有，信曾玄尚有兒孫養(yǎng)。今去也，就蒼莽。

人生究竟還須往。到頭來、浮華散盡，但余空相。夢入千年繁華夢，又入紅塵萬丈。算幻化、何曾在掌。秋月春花和夢在，剩幾番人事隨人想?；ㄓ制G，月還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