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許多人印象中,賈政是個迂腐之人,只知逼賈寶玉讀八股文以考功名。 可實際上,賈政的內(nèi)心并不迂腐,相反,他很文藝,簡直是個老文青。 這事,最典型的例子是他對大觀園題額的選用上。 我們知道,作為省親別墅的大觀園的匾額題字,最終是元春拍板定下的。 但省親之前,為了不致這些牌匾都光禿禿難看,賈政先組織人弄了些臨時用名。 而這些臨時名,其選用權在賈政。 我們看看這位“迂腐”的老夫子都選了些什么用名。 《紅樓夢》第十七回“大觀園試才題對額 榮國府歸省慶元宵”,賈政帶了清客相公來新修的大觀園查看,并令賈寶玉對一些景觀、樓院進行擬名。 入門山口,寶玉擬名“曲徑通幽處”; 一帶清流,有亭有橋,寶玉命名“沁芳”; 翠竹遮映之舍,寶玉題“有鳳來儀”(后來的瀟湘館); 茅舍竹籬所在,寶玉題“稻香村”; 綠窗清雅之所,寶玉題“蘅芷清芬”(后來的蘅蕪苑)…… 以上名字,無一不雅,無一不文藝,賈政是怎么想的? 表面上,賈政對這些題名多有不滿,寶玉說時,他屢屢喝罵“無知的業(yè)障”“無知的蠢物”,甚至一度令人將兒子“叉出去”。 但實際上,他內(nèi)心對寶玉所題是認同甚至欣賞的。 否則,他就不會令人將這些做成臨時題名懸掛在大觀園,以備元春定奪。 這說明,賈政對“沁芳”“蘅芷清芬”“曲徑通幽”等意境是喜愛的。 還有一例更有意思。 第七十二回“凸碧堂品笛感凄清 凹晶館聯(lián)詩悲寂寞”,史湘云邀林黛玉到凹晶館聯(lián)句。 途中,湘云對“凸碧堂”“凹晶館”之名大加贊賞—— “可知當日蓋這園子時就有學問。這山之高處,就叫凸碧;山之低洼近水,就叫作凹晶。 這凸、凹二字,歷來用的人最少。 如今直用作軒館之名,更覺新鮮,不落窠臼。” 誰想,黛玉接下來說的話更令人意外—— “實和你說罷,這兩個字還是我擬的呢。 因那年試寶玉,因他擬了幾處,也有存的,也有刪改的,也有尚未擬的。 這是后來我們大家把這沒有名色的也都擬出來了,注了出處,寫了這房屋的坐落,一并帶進去與大姐姐瞧了。 他又帶出來,命給舅舅瞧過。 誰知舅舅倒喜歡起來,又說:‘早知這樣,那日該就叫他姊妹一并擬了,豈不有趣?’所以凡我擬的,一字不改都用了?!?/p> 這段話透露出一個重要信息—— 賈政是大觀園題名的最后定奪者,而且他對“凸碧堂”“凹晶館”之名大為贊賞,甚至后悔當初沒讓黛玉等姊妹一并參與擬名! 能取用凸碧、凹晶這樣的不合常理的名字,能不避諱讓“無才便是德”的女子給大觀園起名,這是拘謹、保守之人能做出的? 賈政絕非迂腐之人。 還有,當初與大家游詠大觀園時,見到后來的瀟湘館,優(yōu)雅的環(huán)境讓他若有所思,說“若能月夜坐此窗下讀書,不枉虛生一世”;在稻香村,則稱“未免勾引起我歸農(nóng)之意”。 想來,這些都是賈政觸景生情的真實想法,并非虛偽做作。 以上這些都在透露,賈政的內(nèi)心是很文藝的。 但是,兄腐子幼,賈政要背負家族前行的重擔。 現(xiàn)實讓他不得不放棄內(nèi)心中的許多,改而去做并不喜歡的一些——包括讓寶玉讀書走“正道”。 因為,寶玉是他的繼承人,身系家族未來。 賈政是矛盾的,內(nèi)心與外在不一致,年長后與年輕時不一致。 甚至有人說,年少時的賈政也曾是個賈寶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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